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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頁(第1頁)

&ot;寫意啊,你到了酒店沒有?&ot;是周平馨。&ot;到了。&ot;&ot;好的,我在機場等你們。&ot;剛挂了電話,卻見老先生盯着那本周刊的封面,接着取過去。老年人都有點老花,但是封面那麼清晰,他一眼就看到了厲擇良。&ot;這是厲。&ot;老先生自言自語地說。&ot;您認識他?&ot;寫意有些詫異。老先生挑眉,有些自豪地說:&ot;我們是朋友。&ot;朋友?難道夫婦倆說看望a城的朋友指的就是厲擇良?天下間果然有這麼巧的事情。而且她從來不知道厲擇良居然在曼海姆有朋友。&ot;他好像在你們這裡很成功,沈,你和他有些像。&ot;老先生笑笑。&ot;第一次在車上見到你就這麼覺得。&ot;&ot;有些像?&ot;&ot;說德語的口音,用詞習慣,還有如果一時找不到适當的單詞,會側一側頭。&ot;老先生可愛地模仿着寫意的神情和動作。寫意笑:&ot;都是中國人的口音,和中國人的習慣。&ot;她的德語幾乎就是厲擇良教出來的,像的話估計是正常的,可是她卻第一次這樣聽别人說。如今她卻不想對别人闡述兩人之間的瓜葛,就當真的隻是一個巧合。&ot;不,&ot;老先生搖頭,&ot;我也認識很多中國人,就你們倆那些習慣很相似。&ot;寫意索性也不再否認。老先生去取了老花鏡,來來回回将厲擇良的那張封面大照看了一次,然後遞給寫意;&ot;沈小姐,能不能請你替我翻譯下。&ot;她斷斷續續地将裡面的報道譯出來,老太太也跟着在旁邊聽。長篇大論以後,屋子裡沉默起來,寫意放下書看着他們。久久之後,老先生才說:&ot;沒想到厲這麼成功,不容易。&ot;老太太也感慨;&ot;那個時候我們都以為他熬不過來了。&ot;&ot;怎麼?&ot;寫意一時不明白他們的意思。&ot;沈,你們大概都知道厲的腿有殘疾。&ot;&ot;嗯。&ot;寫意點點頭。&ot;他在德國出了事故,當時是我丈夫将他從河裡面救起來。&ot;老太太說。&ot;什麼事故?&ot;寫意立刻就問,那急切的态度讓兩位老人都有些吃驚。因為對于導緻厲擇良殘疾的車禍,她從來沒有從任何人的口中得到過确切的信息。他一直将自己隐蔽得太好。&ot;他受傷以後落到河裡面去,從上遊漂下來,我和兒子一起救了他。&ot;聽到這裡,寫意的心猛然收縮:&ot;那是什麼河?&ot;&ot;萊茵河,曼海姆那一段。&ot;有種強烈的預感在寫意心中升起,她顫聲問:&ot;施耐德先生,請問您能記得是哪一天嗎?&ot;老先生想了想:&ot;記不清楚,但是如果很重要的話,我可以查一查。&ot;&ot;施耐德先生,這件事對我非常非常重要!&ot;寫意點頭,臉色蒼白。估計老人看到寫意的異狀,知道這事非同小可。于是,老太太讓酒店接了個國際長途,問自己的兒子。兩分鐘後,老太太将答案告訴寫意。十二月一号。十二月一号!她聽見這個日期後,連呼吸都幾乎快停止了,雙手牢牢地攥着自己的衣襟,千萬種複雜難明的感覺一起湧上來,仿佛叫嚣着要從眼中傾瀉而出。寫意倏然起身,然後失态地說:&ot;對不起,我……我……&ot;那句話她都沒察覺自己是用中文直接說的,聲音發顫。然後她沖進了洗手間裡去。同一天。居然是同一天。他們在同一天因為車禍落在曼海姆段的萊茵河。時間,地點如此驚人地重合在一起,幾乎讓人害怕。寫意立即撥了詹東圳電話:&ot;冬冬,我有一個很急切的問題!&ot;&ot;怎麼了?&ot;&ot;你說我車禍以後是被人救起來的。&ot;&ot;是啊,不然你自己一心求死還爬得起來啊?而且門窗都關着。&ot;&ot;救我的人呢?&ot;&ot;回答過你很多遍了,寫意,沒找到。&ot;他還照她的意思登了尋人啟示,都沒找到。&ot;為什麼沒有找到?&ot;&ot;那天,别人發現你的時候,你一個人暈倒在淺水區,汽車已經沉下去了。旁邊沒有任何人,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ot;他不知道他将這些話題跟寫意講過多少回,可是今天她卻突然又一次提起。寫意跟着他描述:&ot;窗戶是從外面敲碎的,而且我當時因為頭重重地撞到前面玻璃上,落水之前就已經失去知覺。&ot;&ot;對。所以我們推測肯定有人救了你,不然後果不堪設想。&ot;&ot;不是不堪設想,是沒有那麼一個人,我就根本不會再活下來。&ot;&ot;可以那麼說。&ot;詹東圳附和。&ot;可是,那個人是誰?&ot;他們的讨論又回到了原地,詹東圳有些無奈地說:&ot;我不知道,寫意。我确實不知道。我們努力過,但是沒有找到。&ot;寫意深深地吸了口氣:&ot;我現在知道了,也許是他。是厲擇良。&ot;是厲擇良!當她在洗手間裡,對着電話将厲擇良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眼淚也跟着湧了出來。&ot;為什麼?&ot;詹東圳驚訝地問。&ot;我不知道,我沒有證據沒有線索,但是我感覺肯定就是他。&ot;那個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用手敲碎玻璃的人,将她從車裡一點一點拉出來的人,用最後一絲力氣将她送到淺水區的人,就是厲擇良。寫意從洗手間裡出來,手足無措地對兩位老人說:&ot;對不起,我會請公司另外小派人來,我有急事必須離開。&ot;老太太走去抱住寫意說:&ot;孩子,沒關系,你去吧。我們不急,甚至今天都可以不走。&ot;寫意含着淚,朝他們點點頭,迅速地離開酒店。她不知道可以朝誰求證,除了厲擇良本人,還有誰可以給她确切答案。情急之下,她聯系上季英松。&ot;季經理,我是沈寫意。&ot;&ot;你好。&ot;季英松說。&ot;我需要見你一面。&ot;&ot;有什麼事嗎?&ot;&ot;關于厲擇良在德國車禍的事情。&ot;季英松稍稍停頓了下,在電話另一頭說:&ot;沈小姐,你應該問厲先生本人。&ot;&ot;他不會跟我說的。&ot;&ot;那我就沒有辦法了。&ot;季英松很客套地櫃絕了她。&ot;季經理。&ot;寫意咬住下唇對着電話有些絕望地說:&ot;我求你了,求你吿訴我真相,我需要真相,哪怕隻是一句話。真心地祈求你,吿訴我。&ot;她從來沒有這樣苦苦哀求什麼人,為的隻是一個真相一個答案。季英松終于說:&ot;好的。&ot;面對這樣的請求。哪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為之動容。&ot;那我在厲氏大廈對面的咖啡廳等你。&ot;&ot;沈小姐,我在出差,你要知道什麼,現在就直接問吧,我可以立刻回答你。&ot;寫意也不和他客套。徑直就問:&ot;厲擇良的腿是怎麼沒了的?&ot;&ot;車禍&ot;&ot;什麼車禍?和我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的車禍?&ot;季英松考慮了下緩緩說:&ot;對,那天他不顧一切地開車去追你,你的車掉下去的時候,他正好在後面看到。他的車也突然地瞬間失控沖向路邊的路樁右腿大出血……&ot;季英松娓娓道來,每一個宇都如針尖紮到寫意的心裡。實情是這樣的。車禍後的厲擇良随着她一起跳下河,那個時候他的腿傷已經非常嚴重。他在水中赤手将玻璃擊碎救她出來,然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她推向岸邊。待他漂了許久被施耐德父子救上來送到醫院的時候,右腿肌肉已經壞死,隻能切除。&ot;那……&ot;寫意左手去緊緊握住拿着電話的右手才能止住它的抖動&ot;要是沒有耽誤時間,或者他沒有跳到河裡去救我他的腿是不是能保住?&ot;季英松沉默了許久終究吐出個答案:&ot;是的。&ot;寫意閉上雙眼:&ot;謝謝。&ot;&ot;沈小姐。&ot;季英松說,&ot;請你不要自責,當時的惰況不用說要他一條腿,就是一命抵一命他也不會有半點遲疑。這一次寫意再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地挂了電活。最後那番安慰的話,原本是難得從季英松口中說出的句子,可惜對寫意卻是莫大的諷刺。在那麼多心痛得無法入睡的夜裡,她對他的恨意就是化解不幵的毒藥,-滴一滴,滲入骨髓,将那些曾經甜蜜的過往,侵蝕得千瘡百孔。可是,如今一切感情又被他的深情一點一滴地拼湊起來,緩緩修複。漸漸看到光潔如新的記憶。她才恍然覺得自己連恨他的力量都沒有了。自始至終,這麼多年他從未說過愛她但是當真相一層一層被剝開的時候,才發現它們疊加在一起的重量,早已勝過那三個字千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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