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點風浪,犯得着一個兩個全窩在艙裡?還下南洋呢,你們倆當年是在澡堂子裡跟的船吧?騰一個出來幫把手!”
“人不夠!羅管事剛解手去了,被大雨擋住了,沒回來!”
福平猛然擰起了兩道眉:“這時候去解手?”
他也是梅老爺身邊的老人了,一遇着反常便疑心大起,左右顧盼起來,隻是眼神剛繞了幾匝,就有什麼東西從斜刺裡竄出來,朝他背後一拍。
一隻濕透的手,就如同澆在背心的一陣急雨似的,拍得他不由自主往前滑了一步。
“福平管事,當心!”
正是羅三山的聲音。
話音剛落,一股強悍的勁道便鉗制住了福平的右臂,輕輕地往上一提。那雙異于常人的猿臂這時候才顯出厲害,在擒住他的同時,羅三山右肘掖住欄杆,塊壘狀的肌肉用力一夾,整個人結結實實釘在了風浪中。
福平猛地出了一口粗氣,大聲道:“羅管事,你們往常出船,也遇上過這樣的大雨?”
羅三山道:“這還真說不準,老天爺跟你好的時候,一路上順風順水,半點風浪不見,就是要下雨了,也會預先打個招呼,總有些征兆。您也望見了,剛剛日頭正毒呢,這麼快就翻臉,我也還是頭一回見,鬼知道它奶奶的發了什麼癫!福平管家,鹽袋子沒事吧?”
“有兩袋浸了水,怕是不成了,得把篷布壓一壓,就是人手不夠——”
“這個省力。”羅三山道,以一種猿猴般的輕捷攀住欄杆,猛然前躍,抓住篷布角一扯,“福平管事,艙石!”
福平應了一聲,弓身鑽進雨幕中,抱住了那塊艙石,碾着篷布邊用力推過去。哪怕隔了一層厚篷布,他依舊能聽到艙底生澀的摩擦聲,這和風浪隻隔一線的觸感,讓人錯覺是在磨刀。
福平忽而道:“羅管事,這艙底的動靜不對,是包了鐵皮?”
羅三山笑道:“福平管事大多坐的是海船吧?你們的船新式,向來是不吝于用好料子的,我們鄂江一帶,從古時候就習慣用鐵皮包木船,喏,你仔細去聽,裡頭還隔了一層木闆。”
羅三山人既精明強幹,說話又一團和氣,就是福平這樣的眼光都挑不出錯來。
這時候頭一陣暴雨剛剛過去,雨勢轉清,由一片滂沱的水氣化作成片點線狀的雨簾,兩岸輪廓隐然在望。開船的福甯福如又是個中好手,将船牢牢把定在風浪之中,似乎有些吃透鄂江的脾氣了。
福平抱定最後兩塊艙石,隻覺那冷飕飕的雨水灌飽了每一節脊柱,渾身無處不酸痛,一時間竟有些直不起腰來,心裡卻是微微一定。隻是他這顆心還沒落進肚皮裡,就見福甯從艙裡探出頭來,叫道:“羅管事!前頭有不少礁石,得你幫忙掌掌眼!”
“這就過來,”羅三山長聲道,“福平管事,我先行一步,失陪了!”
“有你羅管事幫忙掌舵,到底是放心不少,”福平氣喘籲籲道,“成,我這就回去同老爺複命。”
這小電船到底比不上梅氏方頭闊耳的商船,一場大雨過後,船艙邊上也淅淅瀝瀝下了幾注小雨。福平拿汗巾把頭上衣上的雨水絞幹了,又蹭幹淨兩隻鞋,這才把腳探進船艙裡。
“老爺,都收拾妥當了。”
梅老爺半晌沒有做聲。
“老爺?”福平喚道,朝艙裡看了一眼。
他來得不巧。梅老爺正仰在椅上,照例吞服幾顆葆參益氣丸,這一瓶正要見底,隻得屈尊拿手指在瓶底敲了一敲,藥丸骨碌一聲,半天才滾進他梅老闆四方巨鼎般的嘴中,被舌頭抵住了。那兩腮上垂宕的白肉,至此才抖動了一下。
這是一個回味的動作。
是藥三分毒,這種藥輕易不能下肚,得先用涎水徐徐化開。梅老爺的眼珠也就跟着在眼皮底下遊動,仿佛另外一對大毒大補的參丸。
福平屏氣凝神,半天才等到骨碌一聲,梅老闆的喉頭異常圓滑地聳動了一下。這藥丸總算是落了肚了。
“怎麼樣?”梅老爺問。
“廢了兩袋粗的,其餘的沒什麼大礙,姓羅的過來搭手了,隻是隔得遠,應當看不出什麼。這人是一把好手,往後還有作為。”
梅老爺道:“這種事情,還是得避着外人來。”
“是,老爺。”
梅老爺道:“還剩下幾裡水路?有什麼異動沒有?”
“我聽羅三山說,等過了前頭的亂礁,再開過半裡路,就差不多能靠岸轉旱道了,”福平奉承道,“老爺,我看這一場大雨也是天公作美,這樣的天氣,水匪摸不清形勢,不敢輕易動手,反倒保了一段平安。”
梅老爺道:“不錯,禍福相依,自古以來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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