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辰跪倒在他身前,帶血的手慢慢擡起來,緊緊的抓住了他冰涼的手。這個男人已經這麼疲憊了,卻還這麼緊這麼拼命的抓着他,沙啞的問:“杜瀾,那天在山洞裡的天堂之地,……到底是不是你?”分娩 穿過黑森林的風,夾雜着戰士的鐵和血的味道,從灌木叢和河流邊掠過,向着地平線呼嘯遠去。“告訴我吧……”靳辰緊緊的攥着他的手,鮮血從開裂的虎口和指縫間蜿蜒而下,漸漸的洇進他們兩隻手之間相貼的細小的縫隙裡,“……杜瀾,讓我帶你回去吧……”杜瀾閉上眼睛,神情冷淡沒有情緒:“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靳辰,你想聽什麼答案,你告訴我,我說給你聽。”靳辰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好像整個人都靜止了一樣。“如果我說是,是不是今天你就必須拼了命把我弄走?如果我說不是,是不是你就可以丢下我不管了?”杜瀾俯下身,居高臨下的望着他:“靳辰,有時候其實我很看不起人類。這樣脆弱不堪一擊的生物,個人的力量渺小無依,依靠着暴力的國家機器才能存活,人和人之間互相勾心鬥角、争奪力量,國家和國家之間争奪資源,發動戰争,同族的人類之間互相傷害甚至是殘殺……靳辰,你就是這樣的種族的一員。”他輕輕的掙脫了那隻手,轉過身去。風拂起他鬓邊的頭發,刹那間拂到了靳辰的臉上。“我不能跟你回去……總有一天你會意識到我是個異類,你會變得和别的人類一樣,仇視我,害怕我,進而傷害我……”杜瀾輕輕的按住自己柔軟的腹部,聲音低低的,幾乎要散落到風中去,“……我現在不想承受任何的傷害……”他向前走了兩步,突然頓在原地。靳辰一步沖上前緊緊的從身後抱住他,在他意識清醒的時候,這是他們第一次距離得這麼近,仿佛彼此之間沒有任何嫌隙。“我說過在我眼裡你一直是個人,我沒有辦法看到你往這個森林更黑暗的地方走去……你花費了這麼長時間才在青國做好一個人,你忍心前功盡棄嗎?杜瀾,你想放棄我們,甘願當一個魔族嗎?”靳辰用力收緊手臂,他甚至可以聽見杜瀾肋骨間傳來被禁锢的咔咔的聲音,但是他沒有松手。一松手這個人就走了,雖然說起來他們之間也沒有那樣深的羁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如果這個人不在了,他會覺得很難受……就像是被掏空了一塊。杜瀾頭也不回的問:“我是人還是魔,跟你有什麼關系?”靳辰呆在了那裡。“讓我來仁慈的讓你死心吧,”杜瀾輕輕的道,“——那天在天堂之地的,不是我。”那天的記憶仿佛隔了一層紗,看不清真相。那些喘息和體溫的熱度,都仿佛是夢境一場,讓人在沉溺過後醒來,一切都遙遙遠去,觸之不及。大殿沉重的門開了一道縫隙,慘淡的光線從身後射來,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長長一道身影。藤熠坐在高大的窗前,合上書,向他毫不在意的微笑:“回來啦?”那身影直直的僵立着,紋絲不動。“啧啧,看你那一臉沮喪的表情,難道是被那個人類小子甩了不成?”“……沒有。”“那你是甩了人家?”“不是。”藤熠走過來,把冰刀塞到他手裡,“呐,既然什麼都沒有發生,就過去繼續玩你的冰雕吧。”刷的一道雪亮的光在黑暗中閃過,緊接着血光濺起,白骨在傷口綻裂的地方森然猙獰着暴露出來。杜瀾頭都沒有偏一下,一隻手緊緊的握着那把冰刀,刀刃上留下的血流到他的手上,然後順着手臂滴到了冰雕娃娃的唇角。藤熠滿不在乎的舔舐半隻被砍掉了的手,靠在杜瀾耳邊低沉的微笑:“——看看這個孩子,血的顔色多麼鮮豔多麼配她……就好像玫瑰花瓣一樣美麗的唇啊,她會很感謝你的。”杜瀾猛地舉起那個冰雕,在即将狠狠砸到地面上的時候被藤熠一把阻止了下來。成年的強大魔族輕而易舉就制住了杜瀾接下來的舉動,那隻被砍裂了的手抓住杜瀾的手腕,甚至連一點吃力的表情也沒有,“呐呐,這麼沖動可不好,這畢竟是你親生孩子的軀體哦。對親生孩子做出這樣殘暴的事可是隻有魔族才會的,你也覺得自己是個魔物麼?”杜瀾扭曲着顯出一點笑意:“多謝提醒,父親大人。”藤熠悠然自得的走了出去。雨季提前到來了。空氣中布滿鹹濕的氣味,植物綠的發油,很多動物開始遷徙,迎接樹海即将到來的暴雨。杜瀾完成了冰雕的最後一刀。窗外陰雲沉沉的壓了下來,就快要下雨了。“他竟然沒有走,”藤熠站在窗前,望向宮殿大門之外的台階上那個背對着自己的人類身影,“你那個人類小子倒是挺癡情的,竟然還在這裡等你。”杜瀾聽不出什麼情緒的啊了一聲。“很快猛犸會從這裡經過,它們會遷徙到樹海的另一端去。沿途它們會補充食物和熱量,這個人類也許會成為它們新鮮可口的飯後小點……對人類而言這也許是一場慘劇,但是對你未出世的孩子而言也許是一件幸事。”藤熠笑着,“失去了人類父親的孩子,全心全意的依靠着你一個人,想必會比較符合你心目中的家庭觀吧。”杜瀾站起身:“您錯了。在孩子的靈體分離之前見到鮮血,這個并不吉利。”他撐起一把傘,走出大殿的門。……我親自教育出來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别扭和不誠實呢……藤熠望着杜瀾走出去的颀長背影,默默的想着。從那一天開始起,靳辰已經在樹海的宮殿之前坐了三天三夜。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願意走。這裡的環境非常惡劣,黑夜是刺骨的寒冷,無數魔物窺視在陰暗的草叢裡,它們一邊咀嚼着新鮮的碎骨,一邊用血紅的眼睛打量着坐在魔王宮殿門口的人類。它們随時都有可能撲過來,用尖銳的爪子撕裂靳辰的身體。所以靳辰始終拿着黃金弓箭,看到有魔物撲過來,就迎頭把它們射死在一邊。有時他也會吃可食用的魔族植物,很難吃,粗糙并且酸澀,有濃郁的異界的味道。他知道那是杜瀾以前吃過的東西。沒有哪個人類願意呆在這片深邃的黑暗裡,但是,這座台階是他所能到達的、最接近杜瀾的地方。“人類,你怎麼還呆在這裡?”靳辰回過頭,一個巨大的、全身灰白長有膜翼的魔族走過來,聲音沉悶低啞仿佛天邊的滾雷。“……杜瀾在哪裡?”“他快要分裂靈體了,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能出來,你回去吧。”靳辰想站起來,但是他已經坐得太久了,站起來的時候踉跄了一下:“我想見他,能不能把他帶出來見我一面?”克林上下打量了靳辰一圈。按魔族的眼光看來靳辰是個相當普通的人類,隻是個人類罷了,它不理解為什麼強大的杜瀾會陪伴在這樣的一個人類身邊而不是吃了他。“……我做不到,如果我強行要求杜瀾出來的話,他會殺了我的,你知道,他殺過很多魔族,這一個和那一個在他眼裡都沒有區别。”克林彎下腰,這樣它渾濁的眼睛可以直視靳辰,“——人類,杜瀾愛你,為什麼你不自己去把他叫出來呢?他會聽你的話的。”靳辰呆在原地:“你說什麼?杜瀾愛誰?”“他愛你。不然他為什麼要為你分裂靈體呢?”克林的簡單思維裡,為他分裂靈體就等同于為他産下後代。這個後代是藤熠的生存試驗的試驗品,但是克林直接把它理解為了靳辰的孩子。靳辰不知道什麼是分裂靈體,他沉浸在“杜瀾愛你”這四個字帶來的沖擊中,刹那間手足無措,“你,你怎麼知道……他……他愛我?”克林真正的疑惑了:“你們人類,都這樣無法看清事實的嗎?”突然一隻手從身後伸來,用兩根手指把克林整個提起來,然後重重的扔到了一邊。魔族巨大的身體摔倒在泥土上,濺起了蓬的一片灰塵。杜瀾一手撐着傘,冷漠的居高臨下俯視着克林:“如果你再多停留一秒鐘的話,我就殺了你。”克林猛地撐開膜翼升到了幾丈以外。杜瀾低下頭,站在靳辰面前。傘下一半的位置遮着靳辰,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嘩嘩的打在泥土、台階和傘面上,發出沉悶的敲打聲。杜瀾挑起眉毛:“被一個半人半魔的混血愛上的感覺如何?”靳辰張了張口,半晌問:“這就是你不願意跟我回去的原因?”杜瀾一言不發。“……你覺得我會嫌棄你?你覺得我也會跟那些人一樣覺得你是異類嗎?”杜瀾轉身就走,靳辰撲上去一把抱住他:“别走!别再回去了!隻要你回來,我……我也喜歡你,跟我回人族去吧!”他其實并不能理清楚自己心裡的感覺,那種喜歡非常的暧昧,被小心翼翼的隐藏在“不可以、不能這麼做”的理智之下,顯得格外禁忌而甜美。他隻有一個清楚的感覺,就是他不希望杜瀾從此變為魔族,他希望和杜瀾一起當人,成為親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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