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那冰冷誠然還是冰冷,那冷峻的神氣實不能夠讓我們久坐下去,虧得旁邊還有一個燕紅,而在一個鐘頭之後,我們也終究隻得出來了。
剛走出潇湘館,我的心還戀戀于銀寶,便專一把話頭牽連到她的身上去:
“你看銀寶姑娘到底如何?你還中意嗎?”
“總是太冷了一點,用我們的道理來說,姑娘是不應該對待客人這般冷的。可是誰知道她對于别的客人不熱呢?總之是我們沒有方法使得她們熱,又何在乎她們來熱呢!”易庭波仿佛慨然地說。
“不盡然,我看這‘冷’卻是她的性格,倒似乎不是出于做作的,也許越是冷的人才越有心志呢,你好好兒做上她,隻要弄到熱,倒或者是情深意切的。”
“但願如此,不過我倒也滿不在乎。不要說妓女,就是一般的女子又怎樣呢!一概而論,女子是最古怪的東西,同時也是最讨厭的東西,我覺得我們得到她們的好處,敵不過得到她們的壞處,真的可以和她們戀愛嗎?她們是想利用男子的,我們也把她們當做玩具來玩弄玩弄好了!”易庭波照樣說出這種侮蔑女性的話來了。
這樣說着,我們便沒精打采地回去了。
其中我有一個禮拜沒有到易庭波那裡去。不料又是一個晚上,他又到我那地方來,一進門,便笑着說道:
“對不起得很,我瞞着你又同别的朋友到潇湘館去了幾次,今特地來約你,再去吧。”
“還是那銀寶姑娘嗎?”
“是的,走吧,馬車等在外面呢。”
他那種高興的神氣,完全不是那晚上說挖苦話時的神氣,我想他一定在銀寶姑娘那裡得到什麼好處了。然而我又斷定在銀寶那裡是不容易得到好處的,那莫非和我一樣,在她身上發現美點了吧?或者是他這種沉默的男子正和那冰冷的女子相投吧?或者銀寶特别喜歡了他吧?世界上本來有許多事情不是我們這種細小腦袋中的所謂天才所可以了解的,我也沒有工夫去了解,便再和他到潇湘館去。
真是有鬼似的這一次我對于她的感覺比上一次更好了。常常有人說,有許多不耐看的女子,第一次看來很好後來便慢慢地變為不好看,而有一種耐看的女子是越看越好看的,那麼她大概算是耐看的女子吧?她已經漸漸地能夠使我迷惑了!不過我所看見的并不是普通所謂的嬌豔,卻是她那冰冷之中的所謂“冰清玉潔”(我沒有方法挑選适當的形容詞,權且用了這個)之感,重新說一遍她令我想到大理石的雕刻,我把她拟做好手段做出來的美術品了。我想:這是怎麼一回事?妓院裡怎麼跑出這樣的姑娘來了呢?既然是這樣的女子,怎麼會跑到妓院裡來的呢?怕是真像書上所說的那些賣身葬父的孝女吧?或者是為了特殊的不幸而失足青樓的吧?這其間怕真有一段悲哀的曆史吧?
我心裡雖則這樣作種種的猜想,可是急切要用方法去證明我的假定卻還是不可能,以她那樣的冷淡,除了平常的說笑以外,是不讓我們怎樣和她親近的。可喜的另一方面我那燕紅姑娘在最近已經調到别家院子裡去了,這于我真像送掉了一件舊而讨厭的衣服,我可以專一去鑒賞銀寶姑娘了,這種幸福的“鑲邊”,确乎像在我的情緒中時時吹出春氣來似的。
因此那晚上我和易庭波回來的時候,我就盡量地替她吹噓起來,我勸他常到這潇湘館去走走,可是他仍然保持着那種沉默鎮靜的神氣,不像我這個澀情狂一樣,到處做出許多肉麻的醜态。
第25章雙影(3)
三
又是一個月之後,我自信我和易庭波的感情已經到了知己的程度了。我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對他說了——可憐啊!其實我這樣的平凡人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人,不過把許多平凡的事情誇張一點說出來想博對方面的同情罷了——他也把所有的事情通通告訴我。到那時候才知道他是一個比我還要不幸的人——人們誰承認自己幸福呢?我常常以為自己很不幸的!——我明白他那沉默的神氣和不滿意女性等等之所由來了。他是個豪于飲酒的人,另外一次我們從潇湘館(他果然聽了我的話,不時到潇湘館去了。)出來,天上明星皎潔,是一個早春的良宵,我們便到南市場口上一個酒樓上去喝酒。在半醉的神情中,他睜着那陰郁發光的眼睛對我說道:
“你大概也願意知道一點我的曆史吧?這我還沒有對你盡量講過,但我很願意對你說的。”
“我願意知道的,你說你說……”
“唉!(他害羞地歎了一口氣)我常常覺得把我的曆史——即是說我這身體在這世界上如何活到如今的話告訴别人有點不好意思,但我想也并沒有什麼了不得。(我看出他感傷而顯然有點醉了)你,大概以為我之所謂不幸也和一般所謂不幸的人大同小異吧?但是隻有我自己明白,我的不幸卻完全和你們不一樣,也可以說是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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