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已經徹底推到了對立面,張宏還在養傷,皇帝又沒了張誠這樣穩重的謀士,沒了張鲸這樣狡猾的野心家,身邊隻有小狗小貓兩三隻,如張明張維這樣在司禮監排位靠後的秉筆,目的還不是為皇帝做狗頭軍師,而是僅僅想要自己上位,那麼他能做出什麼像樣的事情來?汪孚林在最初的一愣神過後,突然呵呵笑了起來,随即在程乃軒那仿佛看鬼一樣的目光中,他眉頭一挑道:“關我屁事?”呆了一呆的程乃軒盯着相交多年的好友,非常不解地問道:“皇上可是曾經派人籠絡過你,這要是真的有個什麼萬一……”盡管受汪孚林的影響,程乃軒沒那麼愚忠,可被廢兩個字,他還是輕易說不出來的,所以萬一之後,他就卡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句。可他不說,汪孚林卻沒有那麼大的忌諱,竟是直接替他說了。“我昨天被召到乾清宮,後來在慈聖老娘娘面前義正詞嚴表态了一番,去看了皇上,好歹勸了皇上去賠禮道歉,而且全程慈甯宮太監李用都是在外守着的。至于後來再發生什麼,那和我有什麼關系?就算傳出過皇上籠絡過我,那時候他是君,我是臣,而且,我做了什麼嗎?除卻彈劾了馮保張四維劉守有之外,我還做了什麼事情?沒有吧?如果因為彈劾馮保,我就丢官了,那不是正好跳出了此次的漩渦?”說到這裡,汪孚林就對目瞪口呆的程乃軒問道:“現在什麼時辰?”程乃軒這是已經到了六科廊後吓了一跳,然後裝病緊急溜出來找汪孚林報信的,卻沒想到汪孚林竟然是這樣的态度,此時有些呆呆地答道:“巳正了。”巳正,也就是十點……汪孚林已經醒悟到程乃軒這是從六科廊翹班回來,想了想就開口說道:“宮城之中必定多事,不管你找什麼借口回來的,繼續在家窩着好了。這麼大的事情,那些閣老尚書們有的好扯皮,小魚小蝦若是摻和其中,很容易遭殃,安分點來得好。”程乃軒對于汪孚林把自己兩人歸于小魚小蝦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那根本就完全懶得計較。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打定主意家裡蹲的同時,他突然開口問道:“要給李師爺他們三個送個信嗎?”“不用,六部在千步廊,又不在宮城,他們也不像我們是科道言官,隻要穩住就沒事了。我是昨天就提早請過假的,你是早上去了之後溜回來的,要是再繼續串聯别人,反而會被诟病,還不如順其自然。”說到這裡,汪孚林就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皇上都沖慈甯宮了,不知道昨夜戰況到底怎麼樣?啧啧,沒看見還真是可惜了。”棘手的善後戰況很慘烈。這是六部尚書和三位閣老被召入宮之後,站在慈甯宮義平門前得到的第一印象。而三位閣老當中,缺席的不是之前一直告病的張居正——這位内閣首輔已經被人擡在凳杌上進了宮來——而是昨日伏阙的張四維。至于昨夜值守内閣,雖說不是親身經曆,但也比其他人多知道一點内情的申時行,此刻他面對一雙雙或征詢或質疑的眼睛,不得不說出自己下令内閣和制敕房诰敕房中值守的人不許外出,又回絕了一個無憑無據前來傳他的宦官。即便是心亂如麻的馬自強,各有盤算的六部尚書,卻也不得不承認,處在昨夜申時行那種處境,這确實是最好的決斷了。他們的仕途都已經到了頂端,如果不是為了追求非得登頂,确實已經不宜再胡亂摻和。從這一點來說,申時行的官位低一點,資曆淺一點,此次卻相當于拒絕了登上首輔之位的捷徑,當然,也免去了一場絕大的風險。慈甯宮管事太監李用到現在還有些雙腿發抖。見一衆高官們臉色陰沉地看着地上牆上根本還沒有清理過的那些血色,他就用嘶啞的聲音說道:“昨夜皇上從奉先殿裡出來,召集了一大群小火者到義平門前逼宮,索要馮公公,慈甯宮中有人打開了義平門,在這前頭打得相當慘烈。馮公公本來就受傷未愈,卻因為一心保護慈聖老娘娘,不合再受重創。早上慈聖老娘娘就召了太醫院的禦醫,結果情況很不好。”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剛剛得知這麼一個狀況,一時間面面相觑。也許那些低品小官以及士林中人對馮保大多非常不齒,但在他們這種位子上,當官都至少當了三十年以上,避免不了要和中官打交道。對于出身内書堂,談吐風雅,善于制琴,書畫都相當有造詣的馮保,他們即便不是真心相交,也會虛與委蛇,更深知馮保一向做事還算有節制。可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太離奇太驚爆,馮保如果囫囵完好,繼續掌管司禮監,隻怕也會被天下臣民的唾沫星子噴死。畢竟,皇帝為了痛恨馮保,居然不孝到忤逆聖母?所以,哪怕和馮保私交最好的張居正,此時兔死狐悲之心非常強烈,卻也不由暗自歎息,心想馮保如果能夠保住一條命,借此病退,不失為一條路。畢竟,有了這麼一份護駕的功勞,隻要李太後在一天,總會保住馮保和馮家的其他人。否則皇帝那般痛恨馮保,這次不成還有下一次。然而,讓在場每一個人都沒想到的是,李用竟是用沉痛的語氣說道:“而昨夜混戰之中,受傷不支的不隻有馮公公,皇上也……”盡管李太後把衆人請了過來,顯然是想要指斥皇帝忤逆,包括張居正在内的每一個人還在思量如何規勸那位素來嚴正的太後,可是,聽李用的口氣,朱翊鈞似乎也在亂戰之中受傷,他們的臉色立刻就黑了。這下子,李用立刻領受到九個人十八隻眼睛的集體注目禮。這位慈甯宮管事牌子立刻直截了當地說道:“皇上發了狂症!”“……”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瞠目結舌……總而言之,能讓這些活了大半輩子,最小的也已經接近五旬的閣老尚書們露出這種表情,可想而知李用的話帶來的沖擊力有多大。然而,等到吃驚過後,神經敏銳的人立刻快速思量了起來。相較于直接說堂堂天子竟然忤逆聖母,沖擊慈甯宮,還不如把症結歸咎于皇帝犯了狂症,這樣能夠控制事态。然而,忤逆聖母的天子固然會遭到千夫所指,可發了狂症的小皇帝,那麼真的還能穩穩當當坐在皇位上?在好一陣子難言的死寂之後,兵部尚書方逢時終于非常謹慎地問出了一句話:“皇上到底是癫狂,還是癫痫?”癫狂和癫痫隻差一個字,但意義卻截然不同。可是,李用是李太後的心腹,此番小皇帝連那樣的事情都做出來了,他之前既然不曾雪中送炭去投靠皇帝,如今便幹脆選擇緊緊抱住李太後的大腿,至不濟後頭還有一個潞王朱翊镠能夠作為備選。所以,他不理會方逢時這幾乎可以相當于明示的暗示,直截了當地說道:“太醫院的大夫已經看過了,是狂症,而不是癫痫。”這年頭癫痫雖說不大好治,可相較于狂症,那已經算得上是大家非常能夠接受的結果了,可卻架不住李用不肯接這話茬。因此,當李用說,李太後已經搬回了乾清宮,正在親自監督禦醫給朱翊鈞治病,幾個人便交換了一個眼色。馬自強看的是和王崇古關系不錯,在西北功勞赫赫的方逢時;王國光和李幼滋、張學顔、潘晟,看的是張居正;嚴清看的是申時行。除卻最後兩人其實是沒有那麼大交情的,其他的都能看出微妙的關系來。最終,張居正作為内閣首輔,一錘定音地說:“慈聖老娘娘和皇上既然都在乾清宮,那麼,李公公帶我們去乾清宮吧。”在慈甯宮義平門前再這麼圍觀下去,也圍觀不出什麼名堂來!李用原本也隻是帶這些人到慈甯宮義平門晃悠一圈,讓他們知道昨夜那場亂子的非同小可,然後再把他們帶到乾清宮去見李太後和陳太後,此時張居正這話那是恰中他下懷。可就在他點點頭準備帶着這麼一大堆大佬走的時候,卻聽到裡頭傳來了一陣大呼小叫。他扭頭一看,卻發現是潞王朱翊镠不顧一大堆内侍的阻攔,竟然直接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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