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母親趕緊扯秧秧,秧秧卻抱着欄杆不放,臉上還是那種得意而狠狠的表情。
母親哭出了聲,用幾乎哀求的口氣說:“秧秧,來,放手,跟媽媽來。”
秧秧堅持着,嘴唇眼看着蒼白下去。
父親急匆匆地進來,說:“車來了!”然後過來掰開秧秧的手,和媽媽一起把秧秧連抱帶拖地弄了出去。
笛子好像剛醒過來一樣,跟着跑了出去。的士就停在院子門口,秧秧并不十分堅持了,混亂中匆忙地看着笛子露出一種奇異的微笑。許多年以後,笛子都還記得秧秧當時在黑夜中詭異的眼神和微笑時露出的白白的牙齒。
這真是很恐怖的記憶。
母親對跟在後面不知所措的笛子慌張地喊了一句:“回去!笛子!在家裡!哪裡也不要去!”
車開走了,路旁站着一個路過的老人問:“怎麼了,笛子?”
笛子慌張得不知道怎樣回答,隻愣着掉眼淚,終于想起老人還在熱切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就說:“秧秧削鉛筆,把手削破了。”
“削鉛筆?削得很厲害?”老人驚訝地問。
笛子紅了臉,幸好天黑了,老人看不見,笛子含糊地說:“啊,削鉛筆,刀太快了。”
“哦。”老人沉吟着,牽着他的小狗走了。
笛子回頭,看見章一牧的父親站在門口張望着,幹幹的臉上有一些關切和好奇的神情,看到笛子發現他了,就問:“怎麼了,笛子?”
笛子就把剛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這麼不小心。”他說完,就把頭縮了回去,笛子知道他一定又是在畫他的那些巨大無比的畫。
他們曾經也有個很幸福的家庭的呢!笛子想着,突然打了個寒戰。
笛子走回去,看着一路上秧秧滴落的紅色液體,她感到害怕——秧秧不會死吧?
不會的,上次美院有個女生自殺,在宿舍裡割了脈,昏迷了被送進醫院,都搶救過來了,不要說秧秧還是醒着去的呢。
笛子忐忑地在沙發上坐下,又站了起來,走上樓梯,看看秧秧在那裡流了多少血。然後又走了下來。她肚子餓了,但想着生死未蔔的秧秧,就覺得感到饑餓也是可恥的。
笛子拿拖把來拖地,那血的甜腥味道就被抖散了,在房間裡彌漫開來——一種讓人暈眩的味道。
許久,電話鈴響了,笛子跑過去抓起話筒,聽見父親說:“笛子,自己吃點飯,早點睡覺。”
“秧秧呢?”
“她沒事,但是得在這裡待一個晚上,媽媽一會兒就回去。”
母親在淩晨時分回來,疲憊得很的樣子。
她驚異地看到笛子還坐在那裡,就用虛弱的聲音問:“怎麼還不睡,笛子?”
“媽,秧秧還好嗎?”笛子從來沒有這麼晚睡過,隻覺得飄忽得很。
“沒事了,明天就回來,你吃飯了嗎?”
笛子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最後嘟嘟囔囔地說:“沒有,不想吃。”
母親去了廚房,把飯菜熱了,端出來,放在笛子面前,說:“吃吧,吃了趕緊睡覺。”
隻有一碗米飯,笛子問:“媽,你呢?”
“我不餓,你先吃。”說完,母親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隻那樣看着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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