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宇道:“沒消息。不過既是沒新的指示,那自然就是一切照舊。計劃沒變,耐心等待。”錢世新颔首,若無其事離開了。這天晚上,安若晨給龍大寫信,交代她回城後發生的事。在軍營時,龍大與她定了些暗語,所以寫起信來她放心許多。隻是事情比較紛亂,她猜疑的心思重,也不知該怎麼說好。于是這信寫了許久都沒寫完。這時卻聽得丫頭報,說太守府方元方管事求見。安若晨忙讓人備茶迎客。方元仍是那副有禮淡定地模樣,他道:“我家夫人想起還有幾件曹先生的衣物漏了,囑咐我過來送一趟。”安若晨忙客氣說麻煩了方管事。方元将東西遞過來,安若晨一接,卻是覺得沉甸甸地很是重手。方元微笑着輕聲道:“十七年前的案錄卷宗,可是不好找。這過了十多日才翻出來,希望沒耽誤姑娘辦事。”安若晨大喜過望。雖不知這案錄有沒有用,但研究明白從前案情,總覺得心裡才會踏實。她自然明白方元定是費了許多工夫才能将東西拿到手。她拿了些銀子,想給方元以示謝意,方元卻拒了。“姑娘,我家大人夫人都是忠義之人,姑娘與他們一般,值得敬重。區區小事不足挂齒,姑娘拿銀子出來,還真是折辱我了。”安若晨聽得汗顔,連聲道歉。“姑娘認真查案,說起來也算是為大人解憂,我替大人謝過姑娘。”安若晨更汗顔了,她的嫌疑名單裡太守赫然在列啊。真希望是她懷疑錯了,不然她真有些沒臉見一直這麼幫助她的方管事。方管事緊接着又告訴她一個消息,說是方才不久前太守才收到驿兵的報信,巡察使大人隊伍再有十日左右會到。梁德浩大人會直接往茂郡,其屬官白英大人來平南。姑娘若有事,可提前準備,素聞梁大人與白大人都是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好官,定能幫上忙的。安若晨再次感謝了方元。送走方元後,安若晨又琢磨上了。剛正不阿的好官到了這裡,對細作們該是重大打擊吧。所以唐軒必須得死,他在牢裡就是個禍端,盡早會被嚴審出來。太守大人放他出去釣大魚是碰巧了?他若在牢裡呆着,會比在外頭呆着安全。細作若想在牢裡下手,冒得風險太大了些。牢獄進出之人,可是都被記錄過的。安若晨給龍大寫完信,想着辦法将暗語夾在日常報告裡說明局勢,言明唐軒已被滅口,事态疑點衆多,她不能離開。四夏江軍營裡,曹一涵與南秦俘兵被囚在一起。幾日相處,曹一涵與那些兵士已混熟,大家見他是霍先生侍從,又是文人,對他還算照顧,發放食物和水時會讓一讓他。這夜裡,大蕭一兵士忽地過來敲栅欄高喊:“今夜裡将你們轉至石靈崖,一會上囚車都安分點,稍有動作,格殺勿論。”南秦衆俘均是驚訝,一領頭的喊道:“為何去石靈崖?”那大蕭兵士冷笑道:“你們南秦不是能打嗎?對着自己人看還能不能下得去手。”那兵士說完就走了,留下南秦衆俘們震驚臉。“什麼意思?是石靈崖軍情告急,所以要用我們去做人盾嗎?”“他娘老子的,我就說大蕭人心狠手辣。”“我去他娘的龍騰,龍家軍的威名竟是這般來的嗎?他是打算将咱們屍首挂在石靈崖上威懾咱們南秦大軍嗎?”大家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有一兵士突發其想:“啊,咱們把軍袍脫了,就算挂上了,未有軍袍誰知道是不是南秦兵,那我南秦大軍看到屍體也會不為所動。”大家紛紛應和。有人喊脫了會冷,有人喊冷死也比受辱強。大家開始脫起來。曹一涵幽幽說了一句:“人家真想這麼幹,弄些衣裳有何難的。要給屍體穿什麼,甚至啥都不穿,不是簡單得很嘛。挂了屍體就是威懾,管你死的是誰。我南秦将士看到,又怎會無動于衷,戰争殘酷,誰又會不知道呢。”衆兵士頓時停下了脫衣的手。可别沒被挂出去就什麼都不能穿了。“剛才是誰提這馊主意的?”一兵隊長坐在曹一涵身邊,對他道:“曹先生,我們雖為階下囚,但軍魂是有,義膽仍在。霍先生是為我南秦犧牲,被大蕭所害,這事一定得讓皇上知曉啊。無論如何,我們會護着你的。”曹一涵心裡真的感動,自身難保,竟還想着護他。他們南秦的兵士心地多好。霍先生說得沒錯,權貴玩弄權術,苦的是這些樸實勇敢的兵将與勤勞謀生活的百姓。曹一涵哽咽點頭:“我一定盡力,一定盡力。”他想霍先生了啊,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就這般去了!他想念他,他甚至沒能帶上他的骨灰和遺物。他若不能完成所托,如何有臉見先生。曹一涵忽然悲從心來,伏膝大哭。當晚,這一百零三名俘兵加上曹一涵,被運往石靈崖。臨出發前曹一涵與衆俘看到了龍騰大将軍上馬。隻匆匆一瞥,他們的囚車便駛起來了。但大家都明白了,原來竟是那位傳說中的龍騰大将軍親自押他們去石靈崖嗎?那之後他會石靈崖督戰?大家頓時更緊張了。中蘭城這頭,一連兩日,都沒什麼大事發生。安若晨被劫的事在市坊間的談論度低下來了。但另一件事悄悄生溫。事情還傳到了譚氏的耳朵裡,譚氏認真一打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來竟是早有這事了,她竟然不知道。譚氏與衙獄裡探望安之甫時,忍不住将這事說了。“什麼?當初薛家來提親,安若晨那賤人居然敢從中做梗?!”“可不是。也是丫頭聽到傳言與我說的,我便讓她去仔細問了,确有此事。那賤人定是瞧着薛家不錯,見不得我們好,欲報複呢。隻她不清楚當初可是我們拒了薛家的,她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安之甫咬牙,卻是不這般想。“我們拒了薛家的事,媒婆子間定然也是知曉的,安若晨又何必再派人去與她們威脅阻喝。”“老爺的意思,薛家那頭還想再繼續議親來着?”“定然是如此。媒婆子肯定是拿了薛家的主意想繼續談這事,那賤人聽聞了消息,才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隻我們家傻傻的以為拒了便是了結了。”譚氏可是氣不過:“當真是賤人,如此說來,咱家那些不順遂的,指不定哪些是她在背後做手腳。”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爹爹和二姨娘在說哪個賤人呢?我嗎?”安之甫與譚氏轉頭一看,還真是安若晨。安若晨确認譚氏已收到消息,又聽到報她來探監了,于是也認真打扮了一番,光鮮靓麗地過來示個威。她特意帶着田慶與盧正進來,後頭還跟着兩位獄差。那真是威風八面,非常嚣張。安之甫愣在那,喝問:“你來做什麼?”“來看爹爹啊。”安若晨一臉無辜,“我們父女許久未見了,爹爹好不容易坐趟大牢,我來看看牢裡的爹爹怎麼個狼狽可憐,受報應的。啊,聽說爹爹挨闆子了,舒服嗎?”安之甫怒極,譚氏也氣得一指安若晨,正要開罵,盧正一劍便橫了過來,差點削點她的指頭。譚氏吓得後退兩步。安若晨微笑道:“二姨娘,别指指戳戳的,禮數呢?”盧正收回了劍,退回安若晨身後。田慶與獄差低語兩句。獄差點頭,轉身去搬了椅子來,安若晨道了謝,四平八穩地坐在了安之甫的牢房前。譚氏忌憚着盧正,不敢罵,但掩不住目光兇狠,滿臉怒氣。安之甫也是氣急敗壞,從前這個任他打罵,隻會哭求說“女兒錯了,求爹爹責罰”的大女兒,已經在他面前如此張狂了。安若晨坐下後又道:“就算不舒服,也該習慣了。聽說上回爹爹狀告商舶司劉大人,也挨闆子了。”“安若晨,你待如何?”安之甫一口老血差點吐了出來。難不成上回那事也真有她動的手腳?“不如何。”安若晨慢條斯理道,“就是來氣氣你的,沒想到二姨娘也在呢,那就一道氣氣吧。”譚氏咬着牙,确實是被氣到了。她與安之甫互視了一眼。“如今看你們過得不錯,我就安心了。大牢好坐嗎?真是托錢老爺的福啊。你們該好好與錢老爺感恩才對。上次挨闆子是因為他,這回也是。錢老爺真是安家的貴人,爹爹記得多拜拜他。啊,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我聽說一件有趣的事,薛家居然向二妹提親呢,真是太傻了,是不是?怎麼會想着跟安之甫做親家呢。我一時好心,便去找了薛夫人。她說是有高僧批命,二妹的八字好,能扶薛家公子命數。我就笑她真傻,天下的姑娘這般多,怎可能隻二妹的八字好。安家的人,怎麼可能好。”安之甫與譚氏簡直氣得要七竅生煙,這什麼意思?“當然,除了我之外。我是好的,将軍說要娶我,婚書都定好了。回頭打完仗,我便随他回京城做我的将軍夫人去了。至于二妹嘛,薛家這麼好的人家,真的輪不到她,你們等着看吧。”譚氏又驚又怒:“安若晨,你要做什麼?!”他們拒婚是一回事,但被别人故意攪黃了又是另一回事。“我不做什麼啊,我就是要讓安家的女兒嫁不出去罷了。安老爺,安夫人,你們不就是想把女兒賣個好價嘛,我告訴你們,一個銅闆都賣不掉。聽說爹爹拒了薛家呢,幹得太好了,就該這般。隻不過薛家居然還未死心,你們放心,我會讓他們别再來煩你們的。你們讓二妹三妹好好在家裡呆到老吧。轉告她們,我這做姐姐的真抱歉,也不是針對她們,誰讓她們有你們這樣的爹娘呢。不止薛家,以後不會有任何權貴富商人家再跟安家提親。想用女兒換利,醒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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