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狼山以北的訊息遠比想象中要慢,反而長安城中那場杖殺三四十個遊俠兒的案子轟動一時,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靈州。至于太子妃之兄韋堅因故受責,罰俸一年,這樣的消息反而被掩蓋了下去。人人都對李林甫的強勢兇狠和穩若泰山噤若寒蟬,以至于鮮于仲通給他寫信時,竟是情不自禁地說,在京城的每一天都覺得危若累卵,希望外調。能夠讓心心念念想着當京官的鮮于仲通都生出退意,李林甫的如日中天可見一斑。于是,他便親自提筆給鮮于仲通回了一封信,道是抽身而退猶未為晚,如果願意,不妨去蜀中找找機會。然而,杜士儀等待的另一件事卻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王容沒寫信,固安公主沒寫信,玉真公主和玉奴,更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盡管他知道,自己送給王容的那封信上所提之事,很可能會震蕩宮中乃至于整個天下,甚至可能波及自己,可是,他依舊忍不住這麼寫了,而且在沒有讓張興得到任何消息的情況下,托其送到了王容的手中。他當然知道,如今的李隆基尚未昏聩到底,可一念私心讓他不禁想賭一賭。事若真的牽涉自己引發大動蕩,他便唯有死遁退身北上,看看能不能在那場漠北亂局中盡力一賭!二月末,曾經封凍的大河已經完全恢複了寬廣的水面,而走了已經快一個月的乙李啜拔終于傳回來了他前往漠北之後的拖延之計發現文武部下的眼睛齊刷刷看向了自己,杜士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大約是他愛護妻兒的名聲遠揚,這兩三個月妻子回了長安,他日日宿在靈武堂中獨守空房,而龍泉又在此刻集議之際不惜敲門打擾,自然而然便讓人有了某種猜測。面對那些或暧昧或了然的目光,他隻能沉下臉說道:“先商議正事,其他的事先放在一邊。”李佺還打算拿着年紀的優勢,請杜士儀先回去和妻兒團聚,可聽到這位朔方節度使如此發了話,他隻能沖着其他人聳肩一笑。很快,衆人便再次開始緊鑼密鼓地商議了起來。當說到突厥登利可汗自從吞并右殺伊勒啜所領牧場子民之後,就立刻開始了對周邊小部落的不斷掃蕩,那些中立的小部落不是迫不得已投降了登利,就是拖兒帶口投奔了左殺判阙特勒,杜士儀不禁暗自慶幸都播的東遷動作迅捷,否則非得被拖進此次戰争的漩渦不可。“因為西受降城互市關閉,登利難以得到中原輸出的絹帛以及各色金銀器皿瓷器等物,所以隻能用高壓态勢對待族民。所以,他已經對下做出了承諾,将引兵南下,迫我朔方重開西受降城互市。”芮懷珍說出這句話後,就隻聽李佺嗤笑了一聲。“色厲内荏作勢而已。如今登利内受制于左殺判阙特勒,外受迫于回纥、葛邏祿、拔悉密三部,他還要分心來惹我朔方?除非他這個可汗不想當了還差不多!如果他真有那般能耐,先前就不是扣着使者十數日,而是直接把人殺了向我等示威。所以,他以南攻朔方為幌子,借機對判阙特勒用兵,這種可能性最大。如果我所料不差,他應該并不會先向附庸判阙特勒的同羅部下手,因為阿布思牢牢握有同羅兵馬,他可能損兵折将卻一無所得。”“而他卻有可能像如今正在争位不休,又因為乙李啜拔橫空出世,而越發四分五裂的仆固部下手!”杜士儀接了一句,見衆人無不點頭,他便收起剛剛聽到妻兒歸來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乙李啜拔北歸之後的第一戰,如果他能用好人,然後懂得借勢,那應該能夠就此更進一步。而若是他敗了,自然就沒什麼話好說。可是,我當初既是推了他一把,就不會真的袖手旁觀。傳命中受降城仆固懷恩,率他本部兵馬兩千,給我北插閻洪達井!”一場集議完畢,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杜士儀在文武衆官的目送下,第一個出了靈武堂,而後頭的人眼見他漸漸遠去,來聖嚴便笑道:“大帥和夫人還真是恩愛非常。不過,就算是回鄉省親,夫人這一趟走得時間也着實太長了,這都快要三月了。”“大帥這麼多年都在外任,夫人本長安人氏,也随着輾轉各地,和父兄少有時間團聚,再加上小娘子也正在長安,多呆幾天也在情理之中。”說到這裡,王昌齡便若有所思地說道,“說起來,大帥當過萬年尉、左拾遺、殿中侍禦史、右補阙、中書舍人,看似京官都已經五任了,可加在一塊也沒幾年吧?十八九年間,留京的日子能有六七年就頂天了。”“留京聽着榮貴,其實卻半點本事都施展不開。”李佺也接口感慨了一句,唯有張興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又想起自己前時上京陳奏時遇到的那兩件怪事。他敏銳地感覺到,王容在長安耽擱這麼久,恐怕并不單純是因為想和親友團聚的時間長一些,而是另有其他隐秘緣由。“幼娘!”寝堂之中,正看着秋娘整理帶回來那些東西的王容聽到這個聲音,立時轉過頭去,見杜士儀快步進了屋子,她雖隻是與之分别數月,卻恍若過了幾年,眼下隻覺得滿心思念仿佛都在這一刻滿溢了出來,轉身幾步迎上前去,她便伸出手來環抱了他的脖子。直到緊緊相擁了好一會兒,她方才一下子意識到這是在寝堂,周圍還有别人,而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雲英未嫁的少女,而是當了十幾年人妻的一家主婦了。果然,就在她努力打點好心情,面上微微異樣地松開了手後,便注意到秋娘正用笑吟吟的目光看着他們夫妻倆,而一旁的杜廣元則是拉着杜幼麟慌忙别過頭去。至于承影和其他幾個婢女,也無不一個個急急忙忙躲開目光,但剛才那一幕肯定都目不轉睛地盡收眼底。可眼下再怪自己一時忘情也是白搭,她隻能用竭力平靜的口吻問道:“我和廣元不在靈州這些天,你可還好?”“當然不好,事情多,家裡卻冷清,如果沒有幼麟在,我都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麼熬!”杜士儀唉聲歎氣地答了一句,随即便笑着說道,“既然好容易把夫人盼回來了,這裡就都交給她們,我們到後頭走走。”見父親仿佛沒看見自己似的,不由分說拉起母親就走,杜廣元不禁大急,可他正要出口嚷嚷,一旁的杜幼麟卻使勁拉了拉他的手,輕聲叫道:“阿兄!”“什麼事?”杜幼麟看着滿臉不解的兄長,一本正經地說:“阿爺既是想念阿娘,咱們就别去打擾他們。”就在杜廣元因為弟弟這話一愣神之間,杜士儀和王容已經出了屋子。于是,他隻能悻悻一跺腳道:“我也有不少話要對阿爺說啊,阿姊托我轉告的!”“阿姊?”杜幼麟頓時眨巴着眼睛,臉上盡是疑惑。“阿弟,下次你去長安,我一定帶你見見。就是拜阿爺為師學過琵琶的玉奴阿姊,她對我可好了……”這邊廂杜廣元正在對杜幼麟描述玉奴的各種好,那邊廂杜士儀和王容來到後院花園時,他方才松開了手。果然,此時此刻的王容臉上除了最初重逢時的欣喜,還有幾分怅然。“幼娘……”“杜郎,我已經照你的意思,讓赤畢去預備了。”王容見杜士儀臉色一寬,她又沉聲說道,“可是,高力士對楊家人透了幾句話,于是就和當年與壽王的那樁婚事一樣,楊家上下喜不自勝。楊玉瑤親自找到了玉華觀,說是玉奴的叔父楊玄璬病得快不行了。如果她真的不現身,自己就橫劍自盡,死給她看。結果,赤畢前去一查,卻得知楊玄璬是借着小病裝模作樣,打算騙了玉奴就範!他一怒之下,在藥中動了手腳,我陪同玉奴到楊家的時候,人已經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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