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德溫見唐競出去,在一疊《大陸報》後面招呼:“唐,華萊士小姐又有新作。”唐競聞言,徑直走到鮑德溫桌邊,伸手抽走那張報紙,毫不客氣。“嗨!”鮑德溫出聲抗議,卻也不真同他計較,笑看他揮揮手走出去。但凡是認識唐競的人都知道他在追求《大陸報》記者寶莉華萊士,也都知道這好事多半不成,因為寶莉比他年長,而且還是個洋婆,持不列颠子民護照,在租界行走,天然高貴一等。唐競卻不在乎,對那些調侃起哄統統笑納,一向隻當作補藥來吃。他與寶莉相識是在西僑俱樂部的一次冷餐會上。顧名思義,這是西洋人的聚會,本沒有華人的位置。但鮑德溫這人八面玲珑,在上海執業不到一年功夫,便在法政圈子裡如魚得水。從會審公廨、領事法庭、領事公堂的主審外交官,到美國駐華法院的法官與檢察官,他統統認得,有些好得如同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唐競便也是借着這一層關系,被鮑律師帶到那個冷餐會上。可進雖是讓他進去了,各種眼色與嘴臉卻還是會有。對此,唐競早已習慣,也并不在乎。在這座城中,本就是各憑本事各取所需,眼色與利益,顯然是後者更實在些。但那一天,卻又有一點不同。冷餐會辦在一處私宅的花園裡,暮春的陽光明豔,暖風拂面,十分惬意。餐台、酒吧、樂隊都擺在靠近暖房的地方,但來賓中年紀輕的更喜歡去大草坪。隻一眼,唐競就已看見寶莉,碧眼,紅唇,一頭細柔的金發剪到最短,穿一條貼身的藍裙子好似美人魚,可卻又抽着香煙,與一群男人高談闊論。這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對她笑,她便也回以微笑,但沒有人介紹他們認識。那時有一件刑事案子在美國駐華法院開庭審理,被告是美國人瓊斯,被控槍殺了一個名叫龔清的中國人。寶莉是《大陸報》記者,正打算為該案撰文,周圍幾個男人聽她這麼說,便也議論起來,各展所長,大獻殷勤。其中一人在法院工作,顯然占盡上風,原原本本說了第一次開庭的情形。事情其實出奇的簡單,根據檢方證人的叙述,被告瓊斯沒能趕上被害人龔清所乘的小船,在碼頭招手呼喚,但船家并未理會。瓊斯于是大怒,拔槍向小船射擊,子彈擊中了船上的乘客龔清。但在被告口中,卻又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了。瓊斯初到上海,聽說碼頭幫派橫行,便戴了一把小型勃朗甯防身。在岸邊登船之前,他按照原本在海軍服役時的習慣,取下彈夾以防意外,但不巧其中一粒子彈不知為何爆炸了。瓊斯被爆炸驚吓,看到子彈在距離碼頭大約60英尺遠的水面擊出水花,而那裡并沒有船隻經過。直至他後來坐上小船離開碼頭時,都不知道有人因此受傷。辯護律師的理論是子彈走火撞擊水面彈跳才擊傷了龔清,總之純屬意外,絕非蓄意。“槍擊發生在江邊碼頭,被告手槍裡剩餘的子彈與死者身上取出的吻合,隻有這兩點毋庸置疑。至于那粒子彈如何到了死者體内,目擊證人與被告各執一詞,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是個謎。”那人這樣總結。“可是現場有五名目擊者,如果他們的證言互相印證,為什麼不能被采信呢?”寶莉質疑。“是啊,目擊證人共五名,其中三個與死者同船,另兩個是碼頭雜工,可惜都是中國人。”那人略表遺憾。“中國人如何?”寶莉不解。“我親愛的,你也許不知道,”那人娓娓解釋,“中國人以在法庭上作僞證著稱,但凡涉及中國證人的案子,法庭往往事先推定證人會說謊,這是他們的種族特征。”旁邊響起些微會心的笑聲,有人附和:“五個人陳述一緻,恰恰說明他們事先對證言做過手腳。”寶莉卻看向唐競,以為他會覺得受辱、憤怒或者尴尬,就像她聽到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管她叫“ydear”時的感覺,結果卻發現他仿佛根本沒在聽,隻是低頭擺着盤子上的食物。也是怪了,她竟有些失望。直到這時,唐競方才開口,看着那人問:“被告用的是勃朗甯?”“對。”那人回答,好像才剛注意到此地有一個中國人。唐競并不理會周圍人的眼神,繼續發問:“被告曾在海軍服役,習慣随身佩槍,取出彈夾時一粒子彈突然爆炸,這種事在他這樣一個熟悉武器的人手裡,究竟有多大的可能性?”“的确很少見,但也不是不可能。”有人這樣回答。唐競點頭,放下餐盤站起來,環顧衆人:“我不知道諸位有沒有用過類似的槍,我這裡正好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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