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言冷語騙得了别人,卻騙不了他自己——下意識松了口氣,之後是無聲泛起的隐秘喜悅。
他還是能做自己的,江聲不會因為他的格格不入疏離他,這似乎比他想象中好一些,至少他不必像幾天前那樣,生硬地強迫自己去二選一,放棄繪畫融入正常的學習環境,學着“正常”起來。
然後他意識到,原來早在做出決定前,他已經開始為對方改變了。
就像陽光之下冰川消融,他被融化的江水裹挾而動,緩慢地平穩地,而他沉睡着,雙眼緊閉,自己也不曾察覺——直到今天他醒過來,掀起眼皮回頭看一眼,才發現已經被人牽引着走出很遠了。
“别這麼說,你比我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厲害,”江聲還想說什麼,見他不自然地皺了皺眉,還是停下來,換了個自認為緩解氣氛的話題,“哦對了,還沒問你,怎麼和我剪了差不多的發型?”
“……我沒有。”陳裡予低頭喝粥,不去看他。
“可是——”
“可以了,”少年擡起手,不耐煩地擺了擺,語氣還是淡淡的,罕見地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鮮活,“閉嘴。”
于是陳裡予很快找到了某種平衡。他不确定自己現在表現得是否正常,至少看起來和周遭環境匹配多了,深色淺色的毛衣長褲,偶爾也會穿他十分嫌棄的校服外套——這種轉變一半源于某種消極的自保意識,就像融入環境色的變色龍,另一半則是因為江聲,“如果顯得不那麼格格不入,也許他們還能同走一程。”
然後江聲身體力行地告訴他,無論他是否格格不入,他們都能一起走,天南海北都順路的,不必這麼質疑自己,偏激又患得患失地做出改變。這個人總讓他意識到自己想多了,想早了——想吃後悔藥。
所以他決定保留那部分為環境做出的改變,免于引人注目,像個尋常高中生一樣準時上學,打扮得中規中矩,同時選擇了放棄另一半轉變,不再用那些冗長又陌生的課本知識折磨自己,不想聽的課就暫且逃離,還是回到他熟悉的畫室裡去。
反正江聲會和他一起,比起人言喧雜的教室,他還是更喜歡和對方安安靜靜地獨處。
不過也不能一天到晚都呆在畫室,他總不能耽誤别人的正常生活。陳裡予默默想着,和江聲一起往畫室的方向走,手裡的牛奶已經涼下來,他又喝了一口,順手将剩下的小半盒丢進垃圾箱裡。
“前面拐彎是醫務室,要不要去看看,”江聲問他,“還難受嗎?”
陳裡予搖搖頭,覺得自己現在的大部分不适來源于那些想不通的社交問題,他實在不是個擅長思考的人——至于感冒着涼,對他來說不過是吃飯喝水般的小病小痛,除了偶爾冒出來提醒他還活着以外,沒有别的影響。
“不用了,還好,”他看着遠處被秋風吹動的某棵樹,輕聲道,“我吃藥容易覺得困,會影響畫畫的。”
江聲似乎想勸他,低頭無意間看見他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回去:“那行,我送你到畫室樓下,再回去給你接杯溫水——水杯是在書包裡吧?”
少年的眼睛是墨一樣的濃黑色,眼底沉落着香槟質的薄而朦胧的光澤,這時候罕見地浮起來,星星點點的,是樹影間漏出的映在他眼底的日光。
他的眼裡終于不再是一片空洞的沉寂,聚焦在尋常生活的某個角落裡,盛着陌生又熟悉的活氣。
下午四節課,語文英語,兩節自習。
陳裡予沒有回教室,也不休息,坐在畫架前繼續上第二層顔料,手邊放着随喝随有的熱水,喝空了就有人替他去接,動作輕手輕腳的,也不會打擾到他。
“你不上課嗎?”午休結束鈴響起的時候陳裡予短暫地放下畫筆,喝了口水,問他。
江聲心說上課可不如照顧你重要,生病的人本來就容易情緒低落,何況是你——嘴裡卻說得雲淡風輕:“我思考了一下,下午那兩節課我也聽不進去,老愛走神,不如在這兒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做會兒題——你看,剛才回去拿水杯的時候我把作業也帶來了,把手上這本書看完就去寫題。”
“你好像很喜歡看書。”
“嗯,能多看就多看點兒,”江聲用一種講故事般的語氣解釋道,“多了解些東西……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做手術,卧床靜養了很久,沒什麼可消遣的,隻能看書,慢慢地就離不開了。”
江聲頓了頓,似乎自己也覺得接下來的話好笑,忍不住低低地“撲哧”一聲,自嘲道:“不過我看書容易困,一邊覺得精彩一邊困,所以看一會兒就得休息一會兒,啃得很慢——心理學上不是有個說法麼,總在一個情境下做同一件事,會産生捆綁效應的,就像你老在困的時候學習,學着學着,以後每次一學習,大腦就告訴你困了,它覺得你學習就得困,兩者是捆綁在一塊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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