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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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ldo;是啊，在家呢，要不我給你做點馄饨。&rdo;他靜默了良久，才說：&ldo;我要吃荠菜餡的。&rdo;佳期終于笑起來，隻說：&ldo;這個季節，我上哪兒去變荠菜給你裹馄饨？&rdo;他立刻好脾氣的答：&ldo;那白菜餡的也行。&rdo;佳期說：&ldo;你傻啊，哪有白菜餡的馄饨，隻有白菜餡的餃子。&rdo;他遲疑了一下：&ldo;佳期？&rdo;&ldo;嗯？&rdo;&ldo;你在哭？&rdo;她說：&ldo;沒有啊。&rdo;這才覺察到冰涼的眼淚早就落在手背上，一顆一顆晶瑩透亮，原來自己真的是在哭，舉手一拭，結果眼淚湧出來的更快，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覺得很難過，無論如何就是忍不住那眼淚，索性蹲下來，隻是默默無聲。他問：&ldo;你怎麼了？&rdo;&ldo;我沒事啊。&rdo;佳期吸了口氣：&ldo;我等會兒就過來。&rdo;匆匆關上電話，到洗手間補了妝才走回包間去，孟和平正在抽煙。包間裡燈光晦暗，淡白的煙霧圍繞着他，看不清他的臉。她慢慢的走近，像是怕驚動什麼。煙盒被他随手擱在餐桌上，雲煙，紫紅色的包裝，她想起當年煙盒上的那朵茶花。&ldo;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rdo;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每次看到旁人抽那種煙，她都會忍不住張望。可是後來這種煙漸漸少了，最後停産退出了市場。這世上有許多許多的東西，最後都會漸漸失落在時光裡，被人遺忘，不再記憶。他對她說：&ldo;對不起&rdo;，将手裡的煙便要掐熄了，她微笑，說：&ldo;沒關系的。&rdo;這樣客氣，彬彬有禮的相敬如賓，而中間隔着數載的辛苦路，是再也回不去從前。最後他開車送她回去，佳期遠遠望見路旁燈火通明的超市，說：&ldo;就在這裡放我下去吧，我得去買點菜。&rdo;他說：&ldo;這麼晚？&rdo;她點了點頭，并沒有解釋。她買了芹菜與ròu餡，還有面皮，打的回家後洗了手，就開始拌餡包馄饨。攤開面皮，放上餡，然後對折，再将兩角交錯對折。一隻隻元寶型的馄饨，整整齊齊排列在盤子裡，數了一數已經有二十隻，便不再包了。起身燒了開水，沒有雞湯，隻得用了雞精調味，放了紫菜，最後馄饨都熟了才放了一點點翠綠的芫荽，拿保溫桶裝好，重新穿了大衣出門去。到醫院已經十點多了，走廊裡靜悄悄的，她站在病房前敲門，總覺得自己樣子有點傻，還拎着保溫桶。門後無聲無息，她又敲了一遍門，還是沒有反應。于是走回護士站去問，值班的護士悄聲告訴她：&ldo;好像出去了吧。&rdo;佳期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十點四十五，這麼晚去了哪裡？不是不滑稽，他還是個病人。她把手機拿出來，在電話簿裡已經翻到了阮正東的名字，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按下撥出鍵。于是坐在走廓的椅子上等，抱着保溫桶，像抱着一隻貓，暖暖的。這層樓沒有别的病人，所以安靜得出奇，護士站那頭隐約傳來一點細微的人語，過得片刻，又重新岑靜。走廓裡也有暖氣管道，就在長椅旁邊，暖暖的讓人倦意頓生，她幾乎要睡着了。可是意識剛剛一迷糊，頭就不知不覺垂下，下巴正好重重撞在懷裡的保溫桶蓋上。&ldo;砰&rdo;一聲，疼得她雪雪呼氣。不遠處仿佛有關門聲，她人還有點迷糊，心想是不是值班的護士換班了，于是把保溫桶随手擱在長椅上，一隻手揉着下巴，擡起另一隻手看表，已經十二點了。佳期從醫院出來，午夜的空氣寒冽，凍得她不由打了個哆嗦。幸好還有的士在門口等客，上車之後佳期才想起來保溫桶被自己忘在長椅上了，匆忙對司機說：&ldo;師傅，真對不起啊，我忘了東西。&rdo;幸好司機倒是和氣：&ldo;沒事沒事，你去拿。&rdo;她匆匆忙忙又跑回去，從大門到住院樓有頗長一段距離。晚上走起來，更覺得遠，幸好還有電梯可以搭。出了電梯順着走廓轉個彎，老遠已經看見長椅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了。她的腳步不由得慢下來，走廓兩側隔很遠才有一扇門，幾乎每扇門都關着，唯一一扇虛掩着，從門的fèng隙間透出橙色的光，她放輕了腳步，屏住呼吸。從兩三寸闊的fèng隙裡望進去，窄窄如電影的取景，阮正東整個人深深的陷在沙發裡，隻能看見他的側臉，他一定坐在那裡很久了，因為他嘴裡含的那枝煙積了很長的一截煙灰，也沒有掉落下來。她幾乎不敢動，隻能順着他的目光望出去，茶幾上放着她那隻保溫桶，鵝黃色的桶身，上頭還畫着兩隻絨絨的小鴨子，在落地燈橙色的光線下，溫暖如兩隻小絨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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