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靜嘉之前,陳以蘅從未将愛情與婚姻視為一體,也不認為愛情是生命的必要組成,但顧靜嘉的死亡令他悚然,再不願意輕易将婚姻之約許出去。在他看來,陸南台善解人意,同他交往,當比顧靜嘉強得遠了。雖然如此,他也未必能将陸南台所求取的愛意獻給他。
平心而論,陸南台的一切都符合他的審美,但他對此僅止于欣賞的态度,最多再算上憐惜——他還沒有做好要去愛一個同性的準備。
念頭一旦産生,思念随之而來。陸南台說要給他寫信,可他至今還沒收到一封,這是陳以蘅所想不到的。
他從前在明京最大的戲園子裡一個人聽戲,坐在二樓的高台上,居高臨下地往下看,地下散着瓜子殼,橘子皮,甚而有兩粒不算圓的桂圓核骨碌碌滾到他腳邊。新擦過的油亮皮鞋在這一地狼藉裡孤高地反着一點碎光,比紅燈罩子裡透出來的要白,也要更冷,與這地方底不相宜。但他似乎沒注意到有什麼不妥,坐得極為闆正,雙手輕輕扣住膝蓋,望着台上。
其時,台上的人正唱到“四大皆空相”,一條水袖自另一條臂彎裡滑出來,因反串旦角而勾畫得格外細長的眼睇向他,鬓邊的花蕊珠正好将左眼瞳掩住,他便沒看清裡頭的神色。然而終究是沒有白看這一眼,陳以蘅覺得那條寬袖裡伸出的白練水陰陰地掃過他脖子,涼而不癢,隻激得他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這是哪門子四大皆空相,他無聊地想,從此也失掉了聽戲這個興趣。
但在姑蘇陸家第一次見到陸南台的時候,他分明從那雙秋水暖月一般的眼眸中看到了四大皆空的顔色。那個少年人面上帶着喬裝得不甚高明、和煦妥帖的笑,一舉一動都是成年人的姿态,他覺得有趣,在陸南台作為本地人照看他的那些時候,就忍不住要多引着他說話。
少年人卻仿佛知道自己的溫和不甚高明,并不主動發出長篇宏論,隻在不得不回答的時候,适時的示弱,露出不勝擡舉的微笑來,就像……
這個比喻費了很長時間,陳以蘅才将他填完。
就像一隻黑夜裡的貓。
警惕、自律。這就是少年陸南台留給陳以蘅的印象。
那時候陸南台隻有十幾歲,對已經有未婚妻陳以蘅而言,那不過是一個有趣的少年人,他在白門的中大再次遇見陸南台,也沒有生出什麼多餘的心思來。
但去年的陸南台已經全然是另一個人了。昔日警惕的少年郎長成了溫文秀質的青年,從前那些不甚高明的喬裝變成了一層薄薄的外衣,與他本人貼在一起,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嚴絲合縫。
唯有那一雙眼睛,仍舊是映在秋水中的月色,四大皆空都不足以比拟。陳以蘅忽然羨慕顧靜嘉的文采了,倘若是顧靜嘉來描述,一定比他更妥帖。
陳以蘅此刻既然已經想起了陸南台,他就一定要給陸南台一個定義,以便于應對将來可能存在的書信。
他垂首思索良久,思緒終于被空莽而綿長的思念占據。
陳以蘅明白,倘若陸南台不說什麼“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的話,他是一定不會往這方面去想的,但既然已經說了,這些“倘若”就毫無意義。
這次思考直到最後仍舊沒有得出結果,然而陸南台并不會就此找上門來逼問他一個答案,如此,他便權且安然享受這個未盡的假期。
陳以蘅隐隐明白,假如需要他反複思索才能得出結論,他對陸南台的感情大抵便不是書本上所寫的那種至死靡他的愛。雖然他一來十分懷疑自己是否能向除自己之外另一個個體獻出這種感情,二來覺得這樣無對比的空想并沒有參考價值,可事已至此,他委實尋不到别的出路。
他擅自結束了這次沉思,連帶阻截了對陸南台的思念,上了二樓,兀自偷得浮生半日閑。
方緻坐車回到方家,步入客廳,見方成煙正與沈寶黎頭挨着頭,坐在一處說話,看起來十分親密。
聽見動靜,方成煙回頭看見方緻,笑道:“我剛才正跟嫂嫂說到哥哥呢,可巧哥哥就回來了。”
方緻道:“說什麼了?”
沈寶黎紅着臉搶先道:“沒有什麼。”
方成煙看了沈寶黎一眼,難得溫順地聽從了她的意思,笑而不語,轉身上了樓。
這行徑落在方緻眼裡,實在是個意料之外的行為,他笑道:“七妹妹倒與你處得來,沒有釀出姑嫂相争的禍來。”
沈寶黎别過臉去,淡淡地道:“煙煙很好,隻有你這樣刻薄。”
方緻見她冷淡了神色,忍不住又要笑:“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七妹妹,她的性子是你喜歡的模樣,這也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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