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用蒲扇在土竈下的洞口扇了兩扇子,平淡地說:“進屋坐。”
家裡一共兩個睡覺的地方,前後連通,中間的屋子有個土炕,前屋燒火做飯,這邊炕上熱得燙人,馮初萍的大哥盤腿坐在炕上抽煙,見到人,熱情地招呼她們上來暖暖。
逼仄的空間混雜了兩種煙味,别說孩子了,馮初萍都受不了,她幹脆回到廚房,直截了當地說:“大嫂,你特意打電話叫我回來,是有事吧。”
大嫂笑意更濃:“嗐,本來就要過年了嘛,招呼你回來是想一家人團聚,要說有事吧,确實是有件天大的好事給你說。”
好事?
當初她在學校成績前三,因為大哥要娶媳婦兒,她被逼着辍學回家幹活,後來丈夫去世,也是這家人,在她最難的時候,大哥孩子上學找她要錢,二姐結婚湊嫁妝找她要錢,沒有人在乎她過得好不好,這個家裡,從來沒有她的好事。
是了,婆家重男輕女,娘家則是偏心,偏到沒邊兒了,他們家大哥最受寵,二姐其次,唯獨她備受苛責,處處忍讓。
馮初萍攏緊女兒的手:“不用等了,你現在說吧。”
“哎喲不急,等吃飯時候再說也不遲,鍋裡炖了豬肉白菜,我今天還去集上買了隻雞,咱一家人坐下來慢慢聊。”
大哥聽到對話,下了炕,拖着一身煙味趿拉過來,他半邊身體倚着門框,笑呵呵地搭腔:“萍子,别說哥哥不疼你,這事你可得好好感謝我,你知道咱村那個殺豬的老張吧。”
“嗯。”
“他弄了個養豬場,賺大錢了,咱村現在都得巴着他,進村那條路,多少年了,他說出錢就出錢,來年開春就能修條水泥路出來。”
馮初萍攥緊手裡的東西,不祥的預感越來越重。
大嫂跟他一唱一和:“可不是嘛,人有錢了,看着感覺都不一樣了。”
馮初萍不耐煩:“你們到底想說什麼。”
燒火的老爺子幽幽張口,點明他們的龌龊心思:“老張看了你的照片,覺着你長得周正,答應讓你嫁過去。”
一時間,柴火味、煙味、黴味都消失了。
萬籁俱寂,隻剩冰天雪地般的寒涼,涼意是從心窩子裡冒出來的,一絲絲滲進骨血,冰了全身的血液。
馮初萍說不出話,也不想說話,隻覺頭腦一陣昏眩,喉嚨深處直犯惡心,打心眼兒裡想吐。
真荒唐啊,讓她惡心的不是邋遢的環境、糟糕的味道,而是來自與她血脈相連的家人,這一刻,她甚至覺得身上流的血都是髒的。
竈洞的火星子噼裡啪啦的冒,老爺子說完話繼續扇風,好像一切與他無關。
老太太屁股壓着闆凳,下垂的嘴角緩慢地挑了挑,一雙渾濁的眼睛閃爍出精明的光,眼珠斜向她的小女兒:“萍子啊,你說你一個寡婦,還帶個小拖油瓶子,有人肯要你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何況還是這樣一門好親事,你就知足吧。”
知足?那殺豬的老張,是個跛子,大馮初萍三十歲有餘,小時候她一直叫他張叔。
“檸檸,我們走,我們走。”
手上裝滿年貨的編織袋還未落過地,馮初萍牽起女兒,毫不留戀地轉身,一秒都不願多待。
見人要走,大嫂臉上虛僞的笑終于露出馬腳,顯現跟老太太如出一轍的刻薄,粗糙的手扯住她的胳膊,尖利道:“走什麼呀,快過年了,不來家住幾天?再說孩子還餓着,先在家吃頓飯,你有什麼意見,咱慢慢談。”
馮初萍比她瘦弱,此時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一把推開她,一字一頓顫聲道:“這不是我的家,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是。”
說完,她拉着趙星檸快步離開,無視身後來自親生母親的咒罵。
大嫂趕忙追出兩步,被大哥和老太太喝住。
大哥不屑道:“不用追,有她回來求我們的那天,她在市裡給人家當保姆,能賺幾個錢啊,當自己是什麼好貨呢,我呸。”
大嫂怒上心頭,掐着腰罵道:“她後悔有個屁用,我們等得起,老張等不起,那老頭有錢,還差她這門親事了?媽你那老皮臉就不能笑一笑,為了錢,跟她說幾句好話怎麼了,啊?那可是二十萬的彩禮啊!”
身後一家人的吵罵擾攘已經跟馮初萍母女無關了。
在站點等到深夜,順路的長途汽車方才路過,馮初萍抱着女兒坐上車,身體縮在座位裡,無聲落淚。
趙星檸摸摸她的臉,軟軟地安慰:“媽媽,别難過。”
馮初萍擁緊她:“檸檸啊,你以後要好好努力,隻要你變得足夠強大,這些惡臭的人就不敢靠近你了。”
趙星檸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再也不想來這裡了,環境髒臭不說,大舅大舅媽、姥姥姥爺,都像會吃人的妖怪,跟餘弈的爺爺奶奶、叔叔伯伯有着雲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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