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走進死地最深處,将之交給了厲濁。
四百年的死地遊蕩已經令他難以維持這副軀體,就連魂魄都搖搖欲散,他受的損傷太重,轉世都是難事,但除此之外他已經别無其他的生機與選擇。
彼時他與厲濁在一起坐了很久,他們也不說話,隻是看着晦暗之中唯一的光,那是他們拼盡全力搜集而來的元黎魂魄,此時它還那樣小而微弱,但千萬年之後,說不準它會帶着一位神再次歸來。
許久之後,渡平擡起手,那點光偎過來,停在他的手上,似也在不舍。
渡平笑起來,即便那張支離破碎的臉上已然看不出神情,然後他收了手站起身來,跟厲濁道:“我走了。”
厲濁看着他不吭聲,卻跟着他的方向向前挪了一步,渡平回頭看黑暗中的那一點微光與旁邊龐大的兇獸,竟覺得有些難言的悲涼。接下來的路并不好走,他卻已經沒辦法再陪着他們一起,這些難處便全都落在了厲濁肩上,從此之後,漫長不知何時是盡頭的時光中,他都獨身在此,再苦再難都無人可說。
他又走回去,摸了一把那隻兇獸的腦袋,厲濁也罕見地沒有反抗。
“厲濁,”他輕聲道,“總有一天,我等着你們再帶我回來。”
他并沒有等太久,至少比想象中的萬年時光要短得多。
他隻艱辛地轉了一世,此後神魂便散在天地間,再無法進入輪回,直到元黎歸來,六界平定,才将他一直遊蕩的神魂收回神界,重塑仙身。
在他的軀體尚未完全塑成,還僅是一絲能對話的意識的時候,元黎曾問他,想不想得到神格成為神。
這本是無上的榮耀,他卻拒絕了。
元黎并未太驚訝,隻是繼續問他:“如今六界皆平,你之後想做些什麼?”
他沉默片刻,問元黎是否知道妖界有一處地界,名為九移。
元黎曾在妖界待過一點時日,對此有些微的印象,于是他的聲音中便摻了一絲笑意。
“我想去那裡。”他說。
他受了那麼多苦才再回來,想要什麼隻要開口元黎都會給他,然而他卻什麼都不要,隻選了妖界一處小小的九移山。
一月之後。
沒等小妖精們準備的屋子建好,新任的山神便已經到了九移山。
彼時日光曜曜,東方天際有彩雲缭繞,群鳥從山林之上飛過,鳴叫着落在九移山最大的平地周圍,而那裡已經聚了不少妖精。被圍在最中間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着一身青色衣衫,模樣溫潤俊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安靜地聽着周圍妖精七嘴八舌聒噪的歡迎,脾氣好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等終于将九移山上的妖精都大緻認了一遍,新任的山神這才呼出一口氣,直起身來向四周看去,他像是在尋找什麼,卻沒找到,神色間禁不住地露出一絲失望。而就在他将視線收回來時,掃過一旁的一處高崖,神色卻猛地一怔。
就在那裡坐着一個黑衣男人,正默不作聲地看着他,一雙金色的眸子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周圍的風像是在一瞬間停滞下來,耳邊妖精們的喧鬧遠去,他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了,意識中隻有崖上坐着的那個黑色身影。良久,他上前一步,沖着那處懸崖微笑道:“我說怎麼少了一個……”
他終于喊出了那個名字:“邬嶽。”
邬嶽慢慢地站起身來,凝滞的風倏然再起,将他的衣衫吹得獵獵。
渡平想要再往前走幾步,然而他步子剛動,便見邬嶽揚手,一個金色的東西朝他飛來。渡平下意識地接住,到手才發現竟是邬嶽的内丹。
邬嶽低啞的聲音無甚情緒:“還你的東西。”
渡平猛地擡起頭來,再看時邬嶽已經不見了蹤影。
第90章完結章
邬嶽在東淵沉默地坐了一整天。
呼牢被趕走後,東淵便冷寂下來,成為九移山最僻遠蠻荒的所在。周圍林木繁茂錯落長得野蠻,掩映着他冷淡的神色。那雙金色的眼睛沒了光,暗沉沉的,垂斂着遮住了其中的情緒。
今日所見的那個神仙有着和孟雲舟一模一樣的臉,連笑起來的模樣都一樣,彼時邬嶽坐在高崖之上,遠遠地看着他,一刻也移不開眼。
一千餘年過去,那枚早已馴順地成為他内丹的珠子好似仍認得舊主,在他手心中撞得異常激烈,恰如他胸腔之内的那顆心髒,砰砰的幾乎要穿透他的軀體跳躍而出。
眼前被妖精們包圍着的山神,久遠以前在死地中流浪的神,人間院落中的孟雲舟,耳邊的喧鬧,九移山的日光,灰色的天地,湧動不休的瘴氣,清苦的藥草香,飄搖的海棠枝,交織錯落在一起,他幾乎分不清誰是誰,卻又從未如此清楚過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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