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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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頭兒看着吳狄和安靜一起離開的背影，像極了桌上那兩張相依為命的志願表，他用手扶了扶自己的老光眼鏡，深深歎了口氣，沖動也罷，勇敢也罷，也就是這樣的年紀，也隻有這樣的年紀。&ldo;你不勸勸？&rdo;石老師拿起志願表看了看，&ldo;我看着都可惜。&rdo;&ldo;吳狄是能勸的？&rdo;何老頭兒眼睛都沒擡，&ldo;你來給石宇交志願表？&rdo;&ldo;呃，唉，&rdo;石老師忽然不自在起來，&ldo;就是為這事兒來的。&rdo;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夜裡捂着悲傷，有人在陽光下晾曬幸福。操場邊有兩個孩子正一臉歡喜地瞧着彼此的志願表，抑制不住心裡的歡樂，鄧怡咯咯地笑出聲來，&ldo;那麼，我們首都見？&rdo;&ldo;必須的，向□□保證。&rdo;好久沒看見鄧怡這麼燦爛的笑臉，肖陽很是開心。&ldo;你确定麼？北體大分也不低。&rdo;鄧怡忽然又不安起來。&ldo;我的體育部分沒問題，□□分再沖一沖，還好吧&rdo;，眼見得四下無人，肖陽大着膽子摟住了鄧怡的肩，&ldo;不還有你麼？&rdo;鄧怡沒有說話，她的嘴唇因為欣喜而微微地張開着，那麼那座彌漫過戰亂又重生的城市，那座綿長的京腔和激烈的重金屬碰撞的城市，是真的向我們敞開懷抱了麼？允許我們在那裡自由的愛和笑了麼？雖然，中間還隔着個高考&ldo;拉勾&rdo;，鄧怡朝肖陽伸出自己的小手指。&ldo;幼稚！&rdo;肖陽朝鄧怡呲了呲牙。&ldo;拉不拉？&rdo;眼見着剛才還如小鹿般溫順的眼睛忽然閃出了一絲殺意，肖陽忙不叠伸出手去，&ldo;别下什麼毒誓啊。&rdo;勾牢了肖陽的手指，鄧怡才如釋重負，&ldo;到北京的誰說廉頗已老最後一個月的沖刺階段，高三年級的樓層已彌漫着濃得化不開的緊張，偏偏年級組長還在各班的黑闆上以最大号的字體寫下&ldo;離高考30天&rdo;的字樣，每個學生入得教室來都不免心裡一顫。何老頭兒照舊踱着不緊不慢的步子進了三班的教室，瞥見那幾個刺眼的大字便停了下來。他看着講台下那五十多張臉，無一例外地透着疲憊，而現在又被人為地加上了一層緊張。他心裡憤怒着，手上的血管也陡地膨大起來，沒有任何思考，他抓起了講桌上的黑闆擦，用盡全身力氣，奮力地揮動着手臂，将那一個個粗寫的字統統擦掉。三班從未如此安靜，每個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飛揚的粉筆灰，看着何老頭由于激動而通紅的一張臉和發抖的身軀。待得最後一個字的最後一筆也消失不見的時候，何老頭兒背對着他們站了很久才轉過身來，他重重放下手中的黑闆刷，以國王般的威嚴和慈愛看着自己的學生，&ldo;這節課，不用書，不用筆。你們累了可以趴着，困了可以閉上眼，今天我們不談高考，我們談談做人！&rdo;說完，他轉頭就在黑闆上寫下一個大大的&ldo;人&rdo;字。&ldo;一撇，一捺，隻有兩筆！寫的是頂天立地，道的是心中光明！第一筆歪了怎麼辦？這個人就廢了麼，不要了麼？别忘了，這隻是第一筆，無論歪得多離譜，隻要你敢寫，第二筆都會撐着你，你照樣能夠立得起來！&rdo;他激動地在空中揮了揮手，像是驅趕一些不相幹的東西。&ldo;人生而唯一，雖然社會有規則，外界有評判，可不到最後，誰能妄議輸赢？十七八的年齡，剛剛踏入人生而已，誰給的資格來倒計時？我何某人苟活了快六十年，我沒有倒數這個概念，每一天，隻要太陽升起，就都是新的！&rdo;許久沒有如此激動，何志有點喘不上氣，他疲憊地倚着講桌，看到下面那五十幾張臉龐投射出希望的生機，心情慢慢平複了下來，自己也老了，這應該是自己的最後一任學生了，卻再護不得他們周全。想到這裡，他理了理鬓角邊略略淩亂的白發，緩緩走到講台正中，極為标準，嚴肅的朝着全班的孩子鞠了一躬‐‐&ldo;先生苦短，後生可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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