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這雙眼睛是漆黑的。
濃霧般的墨色氤氲在男孩的眼瞳中,圓碌碌的瞳仁沒有一點光亮,不像是眼睛,更像兩個能吸收一切的晦暗深淵,讓人明知注視便是萬劫不複,但心卻戰栗不已地想要靠近。
“師叔?”
路彌遠自己對自己的變化全無察覺,詭異的眼珠在眶中左右轉了轉,又被眼皮上下覆蓋了幾輪,他才又“欸”了一聲出來:“師叔……我、我怎麼了……?”
他似乎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手能如此輕易地穿透了對方的肚腹,就像戳穿了一張薄薄的窗戶紙;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已經做了這樣過分的事,沈蘊卻一點生氣的反應都沒有,卻要用這樣畏懼的目光看着他。
種種一切讓他無所适從,不知所措。
“師叔你不要生我的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男孩颠三倒四地辯解,恐懼的情緒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拼命地想要哭,但圓睜的眼睛裡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我不會這樣……是我的手好奇怪,它不聽我的話,我、我……”
“我知道,我知道。”沈蘊打斷了路彌遠的話,“我沒有生氣,沒有怪你,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等回去之後我還會讓鮑爺爺燒雞腿給你吃。”
“可我、我……”
“别去想。”沈蘊一隻手捧住了男孩的臉。某個可怕的猜想已經湧上了少年的心頭,他卻将其強行壓了回去,隻揚起一個路彌遠最熟悉的明媚微笑,“聽我的,我是你師叔。和平常一樣,我說什麼你做什麼,可以嗎。”
“……”男孩吸了吸氣,從喉頭憋出一個模糊的音節。
沈蘊道:“第一件事,我不管你是怎麼捅的,你把手抽回去。能做到嗎?”
路彌遠畏懼地垂眼看了一眼自己沒入血肉裡的那隻手,音節顫抖着答道:“我……可以的……”
“可以就好,”沈蘊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要發抖,我會幫你拉着胳膊,你隻要平穩地把手拔出來就行。”
說完,沈蘊便一手扶住路彌遠的肩,一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慢慢朝外拉去——今天他已經經受了各種各樣的疼痛,但當自己的六腑被再一次無情攪動的瞬間,沈蘊還是痛得想要大聲尖叫,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要随時昏阙過去。
但他不能叫,不能暈,不能停。
好不容易将鮮血淋漓的五指抽離腹部的同時,少年額頭上豆大的汗水也與血珠一起滾滾而下,在河灘的白石上濺撒出一朵朵血紅的花。
“——師叔!”
沈蘊劇烈地喘息了兩下,朝他搖搖頭,半晌才勉強道:“我沒事。”
即便是到了這種田地,小師叔依舊朝路彌遠扯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笑,不願讓對方看出自己有半分絕望和無助。
等自己稍稍适應了那股翻江倒海般的痛後,沈蘊繼續道:“第二件事……就是你在這兒乖乖等我,我去叫師姐過來。”
路彌遠瞪大了眼睛:“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嗎,為什麼又要分開?”
“因為……因為劍壞了,我帶不了人。”沈蘊随口扯着理由。
“不。”路彌遠這次卻意外地倔強起來,難得拒絕了沈蘊。他直視着師叔,血紅的夕陽點在那雙黑眸裡,讓他的眼睛兀然多了一抹妖異的顔色,男孩重複道,“我們一起,我不要在這裡。”
“……”
沈蘊張了張嘴。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告訴男孩,我想和你一起走的,可你背後有環繞的黑霧,你的眼睛換了顔色,你的脈搏……我已經快摸不到了。這些變化,他一個字都沒辦法說,所以他隻能朝路彌遠伸出手指,對準男孩愕然的臉,舌尖輕抵上颚:“拒。”
“師……”
拒陣劃出,将二人身形隔開,也阻擋住了路彌遠想要說出的話。
沈蘊不敢再看一眼路彌遠的表情,他狠下心猛地扭過了臉,捂着傷口往後退了好幾步,才決絕地一轉身,往丹成峰的方向趕去。
我要救他。天色已經快黑了,得快點回去。我要救他。靈力還剩一點,得留着爬山時瞬行用。我要救他。隻要鬼氣還沒污染心竅,師姐一定可以幫忙祓除……腳下踉跄,越走越快,就在沈蘊即将進入無人冢時,身後傳來了一道琉璃碎裂般的脆響。
拒陣破了!
沈蘊回過了頭。隻見遠方最後一抹如血霞暈的徹底沒入群山之中,黯淡晦月化身天空之主,帶來靛藍色的夜幕。蒼穹籠罩下,唯有白石河灘亮得像在發光,粼粼石灘的中央,有一道濃烈鬼氣筆直如狼煙,如要破開天空的漆黑利劍,直沖雲霄——
刹那間,仿佛有千魂齊唱,萬鬼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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