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着餘光看見左側的人們多數正用滿是疑慮的目光觀察着面前的液體,少數幾個則小口地啜飲着酒液。而他坐在右側的追随者們則已經将杯子裡的液體喝了個幹淨。
"一直以來我們躲避着白晝的太陽,後來我們在夜裡也要躲避着狼人。再到現在,我們發現人類也可以輕易地殺死我們——以任何姿态。這一切是什麼造成的,我們都應該仔細想想。"他繼續自己的演講,驚訝于記性向來不好的自己竟能如此完美地做到脫稿。"我們希望獲得平等的生存權力,然後我們又親手毀了這一切。我曾跟不少人類打交道,他們死在我手裡的時候我甚至都來不及阻止自己——是的,猩紅饑渴不是我們的錯,它是最惡毒的詛咒。我們本可以用最少的犧牲來滿足它,但是看看你們做下的事情,腥紅恐懼為什麼會出現?還不是我們中的某些人選錯了敵人。"
阿布納·馬什瞪了一眼雷蒙·奧特嘉,後者的杯子居然已經空了一半。大廳裡出奇的安靜,自從上次朱利安的震怒之後,這場黑暗的宴席上就再也沒有迎來過如此令人窒息的氣氛。
"我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朱利安,你們的敵人自然也不該是我,更不是人類。如果可以,我願意不去使用血族主宰的權力,讓它就此消失在我手裡,但是我隻有唯一一個請求:在腥紅饑渴來臨的時候,請用這種藥酒來代替人類的鮮血。我和幾位人類好友花費了數年時間來研制它,它可以完全抵消腥紅饑渴的影響。隻要所有人都足夠配合,我們今天就可以終結腥紅恐懼。"
過了很長時間都沒人說話。阿布納·馬什焦急地攥着袖子上的滾邊,他不确定自己的話奏不奏效,盡管他看得出來藥酒确實起了作用。朱利安的統治是深入人心的,但今天沒有人試圖在這裡殺死他似乎代表他們不是那麼讨厭新的主宰。或許他應該給這些迷途的同胞一點時間來适應?馬什雙手抱胸,面對着台下那些神情複雜的面孔。他還是沒有找到喬希·約克。到處都沒有。
他瞥見瓦萊麗像是終于鼓起勇氣一樣緩緩張開了嘴,立刻投去支持的目光。然而緊接着那雙美麗的紫羅蘭色瞳孔中就倒映出了驚恐和絕望。她捂住了嘴,其他人也是滿臉的震驚。
馬什起初還覺得困惑,直到他好像感應到了什麼一樣慢慢低下頭。他看到了一片暗色的痕迹在胸前蔓延,然後才感覺到劇烈的痛楚随之一起擴散開去。他踉跄了幾步,扶住話筒,雙耳終于回憶起幾秒前聽到的槍響。
可怕的驚呼聲和怒吼聲充滿了整個大廳,然後是更多聲槍響,火光如同細密的針眼穿插在黑色的幕布上。馬什聞到了血腥味,他眼前發白,想說點什麼制止自己的同胞對那群闖進來的獵人大打出手,結果卻被自己的血嗆到了。他知道自己的胸口裡嵌着銀彈,很快又有兩顆分别打進了他的腿和肚子裡,就像挨了兩重拳一樣疼。但是比起這個,他更為之痛苦的是自己剛才的努力,還有這些年所有的成果正在被付之一炬。
突如其來的悲痛和求生欲促使馬什邁開雙腿開始往樓上跑。他扶着把手,艱難地移動笨重的身軀,身後是獵人的叫罵呐喊和血族尖銳的咆哮。千萬不要這個時候,他想。腥紅饑渴不要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他一個人類也不想傷害。
他發現自己确實是個無能的血族主宰。自己的族人遭到襲擊的時候他竟然倉皇逃命,反而在為異族的成員祈禱。如果換作其他血族主宰的話,如果是丹蒙·朱利安媽的。
馬什想給自己一巴掌。他攀上最後一級台階,險些撲倒在二樓的地毯上。那個惡魔的名字依舊令他渾身發涼,幾欲作嘔。他快要死了,而名字的主人依舊活着的事實卻為他帶來了活久一些的動力。他不管不顧地沖進一個房門半掩的包間,暫時忘記了血族集會的時候宴會廳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在場。
包間裡點着一盞油燈,暖黃色的火光點亮了半間屋子。通往街道的窗戶大敞着,窗簾隐在黑暗裡,像兩隻鬼魅的枯爪伸向窗外的夜空。
包間裡的東西都被挪動過位置,兩張桌子被并在一起,擺在正中央。桌邊站着一個人,半個身子伏在桌面上,顯然正專注于鋪滿了整張桌子的那些紙質材料。
"鄧恩,行不通的。我不認為用這種方式就能解決問題"喬希·約克蹙着眉轉過身來,語氣裡充斥着埋怨和遺憾。但是當他看見馬什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立即舒展了不少。
"噢。"他說,"阿布納,你在這?"他那漂亮的灰色眼眸裡折射出奇異的色彩,"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出現了。等一下,你受傷了?"
然而馬什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剛才被對方的身體擋住的那塊桌面上。那裡擺着一把槍——現在他能看得一清二楚——槍身上是銀白色的複雜藤蔓紋樣和十字的标志,那是令"它們"中任何一員都敬而遠之的危險信号,那标志屬于"它們"的天敵之一。
喬希·約克顯然頭腦機靈。他立刻察覺到了馬什的異常,順着那兩道驚悚的目光看去,又轉回馬什。光已經把什麼都暴露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兩人同時撲向桌子上那把槍。馬什理應擁有更強壯的體魄,但是他被槍傷拖累了,回過神來的時候槍已經被握在了約克手裡,戲谑般傳來一聲"咔哒"的裝填聲。屋子裡的兩人分居長桌兩端,開始繞着桌子周旋。
"我還以為你是"他們的聲音完美重合到了一起,就和那段短暫的旅行中任何一段插曲一樣。他們聊天的時候,從不用馬什把話說得太透,喬希便能理解。反之亦然。
"看起來我們都錯了。"喬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冰冷,這和幾小時前展現在馬什面前的那種眼神一模一樣。隻是那時馬什并沒有意識到,這是多麼純正的屬于一名吸血鬼獵人的眼神。
"放下槍,喬希。"馬什覺得腦子暈乎乎的,他已經流了太多血了,而桌對面的獵人顯然看得出來,"我沒有力氣和你戰鬥。"
他用眼神示意,同時試着繞到窗戶邊,但是喬希瘦長的身體一直擋在窗框前面。
"我竟一度把你當成我的同僚。真是世事無常。"約克擠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在昏黃的光下卻顯得有幾分駭人,"阿布納,我們無需戰鬥的。子彈穿透你的大腦不過是幾秒的事。當然,我也不希望我們之間就以這種方式結束。"
馬什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喬希明白自己的立場。然後他想到喬希曾說過的那些話,就是那樣的态度令他将其認作了自己的同族。
"喬希,你說過你不喜歡人類。"馬什說,"很巧的是,我也不喜歡它們。"
"做得很好,阿布納。你似乎快要死了,卻還在試圖向我證明我們是一路人。"喬希立在窗框邊上,黑暗中身影的輪廓開始遊移不定,"如果你遇到的是邁克爾·鄧恩,或者是卡爾·法蘭呢?"
門外傳來了皮靴砸在大理石台階上的雜音,有至少三個人正在跑上二樓。
"你很幸運,我的朋友。"約克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語速快了起來,"從窗戶下去,右轉,第二個巷子的盡頭有梯子通往地下。"
但是他仍舉着槍。門外的腳步聲越發嘈雜,馬什顧不上思考更多或者懷疑對方的動機,他魯莽地将喬希·約克擠到一邊,翻身跳出了窗外。有一個瞬間他聽見自己說了一聲謝謝,但是風聲将它吞沒了。
8、
喬希·約克手裡的槍口跟蹤着馬什的行動軌迹。他看着那個黑夜的生物笨重地降落在地面上,驚得一個奔逃着的路人丢下了手中的東西。
從來沒有哪個"它們"中的成員表現得像這樣毫無風度,行動也算不上敏捷。喬希看見馬什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陌生人匆匆道歉,幫忙撿起地上的東西之後,捂着身上的傷口一溜煙消失在了窗框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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