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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頁（第1頁）
但你不會記得的。
辜子傳似是怔了怔，随即露出個笑來，仿若自嘲一般，看得陳甯心頭兀地一緊。他忙又開了口，找補似的，“沒事的……我們原來，也很少聊這些。”
創作是孤獨的，辜子傳享受獨自求索的過程。在他獨自坐在書房裡敲打思索的時候，陳甯在房子的另一處做什麼、或是讀些什麼，都是不幹他事的。
二十年了，能說的漸漸也隻剩些日常瑣碎，背台詞或者準備進組的時候話會多一些，人物這樣塑造如何，我的解讀對嗎，但剩下來的時間，除了“今天小傳想吃點什麼呢”，他們所剩無幾的交流，也不過是床笫之間的，“真騷松貨大屁股”吧。
但陳甯原來沒怨過辜子傳這些，現在也不會加恨。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資質，遠不是能與辜子傳比肩的水平。他的确想過，如果自己更聰明一點，跟得上辜子傳一點，他們大概是能走得更遠的，但平心而論，拆散他們的，從來也不是這些不是嗎。
是不夠愛啊。
“要是别的，我也幫不上忙。”陳甯展開一個輕松的笑：“歪打正着，我恰好很喜歡《越洋》。你平時不看這些小說，又是第一次拍商業片，有些卡殼是自然的，但像今天這樣，找到了感覺，接下來的劇本就不會寫的那麼艱難了。”
“但願吧。”辜子傳合上電腦：“我回去再看一遍，就該傳給沈樞了。”
“好。”陳甯站起身，他們也沒什麼好說的，聊到這裡就算結束了。
辜子傳也站起來，涼台的風吹進房間，吹得陳甯的睡衣掀起，露出一截很白的腰，下意識一樣，他伸手将那截衣擺捋了捋，掌間的皮膚與陳甯短暫相貼，卻很快分開了。
“導演……”陳甯被這突如其來的觸碰吓了一跳，卻看辜子傳若無其事地拿起電腦，甚至還捎上了那瓶沒喝一口的礦泉水，話到嘴邊就生生轉了彎，“以後要不……還是少抽點煙吧。”
“怎麼？”辜子傳行至玄關：“還管到導演頭上了？”
“我……”陳甯張了張嘴：“這我哪兒敢啊……”他頓了頓，靠上身後的衣櫃，無奈地吐出一句：“我就關心關心你，這也不行嗎？”
“這算什麼？”仿佛戳到什麼痛點，辜子傳突然嗤笑一聲：“說得跟真的一樣。”
“你……”陳甯被這句話噎得半天喘不上來氣，剛想反駁回去，卻看見辜子傳一臉戾氣，正對他怒目而視，被這麼一盯，他便沒骨氣地心軟了：“小傳。”陳甯歎了口氣，終于叫出這個名字：“你别這樣……不管怎麼說，我還當你是我弟弟……”
“弟弟……呵。”辜子傳冷笑着打斷了他，拉開房門，作勢離開。
陳甯滿心滿眼都是無奈，剛想再說點什麼，辜子傳卻忽然轉身，死死盯住了他。
“你會想着弟弟高潮嗎？”
陳甯瞪大雙眼，頓時無言以對，辜子傳卻不再看他，甩門離開。
嘭地一聲巨響，陳甯腿一軟，順着衣櫃門跌坐到地毯上。
這算是什麼啊……他嗚咽一聲，把臉埋進膝蓋，深深地歎了口氣。
辜子傳一趟造訪，讓陳甯本就不甚平靜的内心又掀起無數波瀾，他不可控制地回想辜子傳的怒火與質問，卻仍無法給自己一個明白。又是輾轉反側一夜，這一日卻不得休息了，清晨六點，陳甯被鬧鐘吵醒，隻得頂着兩個黑眼圈去片場上妝。
一夜過去，陳甯還在為昨日心焦，辜子傳卻仿佛絲毫未受影響。他換了個人一般，不僅剃了滿臉亂糟糟的大胡子，甚至還拜托劇組的造型師替他理了個發。陳甯化好妝出來便看見辜子傳穿着件緊身黑背心，翹着二郎腿坐在監視器前喝粥，見他出來，辜子傳甚至還擡頭沖他問了個好，問他早飯吃了沒。
陳甯起得早，酒店早飯還沒開，這會兒化完妝早就饑腸辘辘了，他本來想給沈樞發微信讓人給自己帶點吃的，誰知道辜子傳一揮手就讓一旁打雜的實習生給他拿了一份早飯。
塑料盒裝的白粥上碼了點鹹菜，一個茶葉蛋已經剝了殼，還有一個小盒裡裝着酒店涼拌的莴苣絲和木耳，陳甯接過早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好半天才說了句：“導演，你自己吃吧。”
辜子傳隻是擺擺手，說自己吃過了，便不再和他說話，轉身和攝像說起接下來的調度。
陳甯沒法子，這的确都是他愛吃的，隻好一個人默默坐着，把打包的早餐吃了個幹淨。
他吃好早飯，便坐在一旁等待上戲，誰知與統籌發過來的日程不同，辜子傳開拍的第一幕竟然沒有他的戲份。陳甯白白起了個大早，竟然隻能枯坐一旁看幾個孩子演戲，等了一個多小時，幾個孩子還糾結在這場戲中出不來個名堂，他實在無聊，便把手機掏了出來，準備上上網解乏。
“喲，陳老師這是無聊了？”沒玩兒一會兒，辜子傳的聲音就傳過來，“真抱歉，我這兒進度有點兒慢。您要是無聊，不如給幾個孩子指導指導，咱也好快點拍到您的部分？”
陳甯被辜子傳這陰陽怪氣的口吻激得渾身不舒服，他前幾天給幾個小孩兒指導，也知道這算是自己越俎代庖，不利辜子傳數威，這會兒看幾個小演員仍然磕磕巴巴，也沒想再上趕着犯賤一回，當着一大幫人教辜子傳幹他自己的活兒。可誰知他不就山山來就他，就算是還一頓早飯的人情吧，陳甯點點頭，拿起劇本上前，給幾個小演員說戲。
就算今天辜子傳不再動不動發火，陳甯講起戲來也比辜子傳好懂多了，幾個孩子本來就對陳甯暗藏崇拜，有他指導連台詞說的都比之前順溜。就這樣，一場戲很快拍完，陳甯功成身退，正以為要輪到自己，誰知辜子傳跟統籌嘀咕了兩句，轉而對他說：“他們狀态難得上線，我想一口氣多拍點，行不行？要不然多浪費陳老師的心血。”
導演發話，陳甯哪敢不從，隻好陪着幾個孩子拍了一上午的戲，一開始辜子傳還有功夫說幾句，拍到後來，辜子傳看到不滿意的地方，也懶得開口了，直接叫陳甯過來看監視器。他一指哪處，陳甯便曉得哪裡需要改進，一個上午過去，《越洋》四劇組簡直迎來了開機以來最有效率的四個小時。
中午，沈樞踩着飯點來找陳甯，想帶着人回酒店讓大廚給他們開小竈，可沒和人說上兩句話，上午那個給陳甯遞早飯的實習生就又過來了。
“陳老師，導演讓我過來送飯。”實習生拎着一個大紙袋，掏出來四五個塑料飯盒。
“喲！”還不等陳甯說話，沈樞就叫起來了，“辜子傳這是轉性了啊，還給人送起飯來了？”
實習生是圈内大導演的小孩兒，平時和沈樞嚴煜也有走動，這會兒分毫不怯，把飯盒替陳甯一一揭開，說：“辜導說浪費陳老師一上午時間，讓我去找酒店廚房開的小竈，全是素的，陳老師趕緊趁熱吃吧？我一會兒還要去買奶茶，您要喝什麼口味？”
雜糧米飯，涼拌杏鮑菇，粉蒸芋頭，山藥青豆炒木耳，青菜豆腐粉絲湯，冒着騰騰的熱氣，一一擺在陳甯跟前。他聞到沁人的飯香，突然就有些眼熱，接過實習生遞過來的筷子，輕聲回話：“我就不喝奶茶了，你替我謝謝辜導。”
“陳老師不喝我喝，小王，給我帶杯烏龍無糖波霸，大杯走冰，謝啦！”看實習生出去，沈樞拍拍陳甯肩膀，說：“想不到這辜子傳還是有點人性的，這不挺會來事兒的嘛。”
陳甯笑着搖搖頭，拿起另一雙筷子，問沈樞要不要一塊兒吃。這麼多菜想來陳甯也吃不完，沈樞便抄起個盒蓋盛了點飯，沾了沾辜子傳難得的福利。
飯不是白送的，哪怕到了下午也沒輪到陳甯的戲份，他的妝都掉得差不多，一身戲服到了下午又熱得受不了，隻好脫了袍子穿着裡衣和短褲給孩子們說戲。又是三個多小時過去，直到臨近收工才輪到陳甯開拍，短短半個小時也拍不了什麼，陳甯拍了幾個鏡頭，剩下的也隻好留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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