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佛恩寺再如何不堪,賓客也會對他們緻以敬意,在揭碑時保持十足的尊重與沉默。
見到四周終于安靜下來了,佛恩寺暫代的掌權老僧幾乎感動到要垂下淚來,他懷着激動的心,蒼老的眼中閃着淚花,顫顫巍巍地用幹枯如樹皮的手一把扯下遮碑的紅綢。
日光下泛着水紋光澤的紅幕,如絲綢般順滑地落下,就像是從美人白皙的肩上無意跌落的披帛,終于讓人看清了接天連地的功德之碑。
那碑數十丈有餘,仰頭望去,背景便是遼闊澄澈的天穹,其上将用金漆落墨,一筆一劃刻着事迹名諱——功德之銘,青史之碑。
紅綢落下的那個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灰石碑上,隻那一刻,衆人呼吸一窒,似乎連風都寂靜了三分。
本該露出熱淚盈眶、感慨萬分的表情,但來客的臉上卻是一種微妙的錯愕、驚異,甚至難以置信。
就像是,驟然間看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場景,他們微微張着嘴,卻啞然失聲。
霎時,不安的陰雲籠上心頭,揭碑的老僧剛放下的心再度高懸,幾乎下一秒就能從喉頭躍出。他的喉嚨微微發緊,嗫喏着唇,小心地緩身轉去,終于僵硬地擡起了頭。
待到看清石碑的瞬間,老僧人竟是眼前一黑,他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靠着身旁弟子的攙扶才勉強穩住身形。
“這……”他感覺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就像是靈魂與身軀已然剝離,整個人處于一種踩在雲端輕飄飄的狀态。
老僧隻覺得,靜默的石碑在蒼穹的襯托下,就像是俯身看向他的巨人,碑尖便是石人微微低下的頭顱,而其上血紅的文字,便是那人滿身沾血的傷口。
巨人沉默着注視着他,老僧人的腦子嗡嗡作響,隻覺得那個頭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連帶着天幕都沉沉壓了下來。
他終于受不住這般的摧殘了,蒼老的眼睛阖上,世界就此黑了下來。
“天要亡我佛恩啊……”在陷入昏迷的最後時刻,他腦海裡無端浮現了這樣一句歎息。
“那是什麼……”
終于有人喃喃道,但卻沒有人能回答他。
隻見功德碑上,本該用金漆镌刻的豐功偉績,竟成了紅墨謄寫的慘案。灰石碑上,再無功績,隻落下了無盡的殺孽。
敕雲曆二十七年,雲渺州程知恩得秦月劍。以朝枳眠心血,入爐鍛造九九八十一日,靈劍得出。
敕雲曆二十七年,琳琅閣陳烨得珍珑棋子。研碎朝俞微手骨,重煉而成。
敕雲曆二十七年,知微觀古蔺得紅杉拂塵。活取朝氏稚童之血,浸泡數十餘日得。
……
樁樁件件,皆為隐世的血案,衆人當知卻又不知。在場的修士無一不是各宗有名的人物,他們在修真界摸爬滾打那麼多年,隻這一眼,稍稍串聯便能看透背後所有的詭詐端倪。
“我記得,朝靈鹿好像是在敕雲二十六年,死在遲微谷的。”一名修士無端紅了眼眶,他難以置信地沙啞道,“二十七年……”
次年,就成了朝氏血案的開端。而第一個獻祭的羊羔,便是那人至死都在挂念的胞弟——朝枳眠。
“朝枳眠?雲渺州不是說他因兄長之死黯然傷神,之後放棄修真一途,入了凡塵嗎?”有與朝靈鹿相識的友人指着碑上的名字,咬牙質問出聲。
朝靈鹿死後,他想替故友照拂胞弟,卻遍尋凡塵也不見那個少年的身影。那時雲渺州的人信誓旦旦地同他保證,他們給的财帛足夠讓朝枳眠一輩子富裕順遂,這才讓他微微放心。
當時他隻道,朝枳眠少年脾性,是有意避着他的。卻不料,在他尋人之前,那人早已成了殉劍的祭品!
有人愕然無言,有人義憤填膺,但也有人霎時褪盡臉上的血色,一瞬間冷汗滿背。
功德銘下,衆生百态一時盡顯。
而這一切,都落在了紅衣青年的眼中。謝遲站在人群中,聽着身旁人的交談,他擡眼看着沉默伫立的灰石碑,臉上無波無瀾。
“我答應過朝靈鹿,讓朝氏的血案重見天日。”他緩聲道,“這便是我給他們立的碑文,更是沉冤書。”
喻見寒也安靜地站在人群中,斂息的術法讓身旁人輕易忽視了他們的存在,否則,定會造成不小的轟動。
他一眼便看見了碑上最後的那行字,其上一筆一劃寫着“朝昭”。
朝昭你看,我們做到了。
劍尊的目光柔和下來,他在心裡告訴着那個孩子——
盡管阿謝忘記了一切,可他依舊完成了對你們的承諾。
這碑文上書的,便是朝氏一族的悼詞與祭文,是謝遲以未幹的血墨,寫的滿碑“朝”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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