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來的時候醫生說有内傷,具體怎麼的也沒多說。”老太太指了指賀曉茹床邊凳子上一堆花花綠綠的衣服,“聽說是在路上被人送到醫院裡的,病号服還是護士給她換上的。”
梁蘇翻揀着那堆舊衣服,努力回憶着當天早上賀曉茹離開寝室時候的模樣。面前的衣服确實不是賀曉茹當天離開寝室的時候穿的那套,現在是深秋,可賀曉茹換下的衣服分明要厚些,說是冬裝也不為過。
梁蘇還發現,這些衣服幾乎都沒有剪吊牌。賀曉茹的生活習慣比梁蘇規矩很多,寝室裡幾乎所有的個人物品都是一塵不染、井井有條的。很難想象賀曉茹穿着嶄新的衣裳卻不剪吊牌的情況出現。
“奶奶,我同學送來住院的時候帶着包沒有?”梁蘇怕老人耳背,走到她的病床前大聲問。
老人搖搖頭,“我沒看到,也許被人拿去了也說不定。這姑娘穿的好,想來包裡應該也有錢的吧。所以說财不要外露,免得引起壞人注意。”
這時候正好有護士過來,先給隔壁床老人量了血壓,又打了一針肌肉注射才推着小車來到賀曉茹床前,把一直挂着的點滴調整了速度。
“姐姐,請問你知道我同學随身的包有沒有在?我正好幫她帶回寝室去。”梁蘇走到護士面前,想打聽到賀曉茹有關的更多情況。
“這是趙醫生接診的,我那時休班,不在醫院。”護士小姐看了一眼依舊沉睡的賀曉茹,指了指走廊右邊,“最頂頭那間辦公室是醫生的,你看看他在不在。”
梁蘇道了謝,一路小跑的來到醫生辦公室。一個身穿白大褂留着地中海發型的高大男子正站在窗前,背對着門口。
“請問,您是趙醫生嗎?”梁蘇敲了敲門,忐忑的開了口。
男子轉過臉,白皙的國字臉上架着一副方框眼鏡,清秀的面容讓人有些惋惜他的頭發,“對頭。你啥子事?”
“我是隔壁病房賀曉茹的同學,就是那個今天送來的。現在還沒醒,我就想問下子當時的情況。”梁蘇賠笑道,“不好意思打擾醫生了。”
“沒啥子。這個病人是早晨被個買菜的老大爺送來,隻說昏倒在路邊。包啊證件啊錢啊啥子都沒有。不過看起來穿的挺好的,長得也乖,可能是哪個條件好的家裡跑出來的。我們想無論啥子先救人嗦,就跟她檢查了下身體。病人看起來幾天沒吃東西比較虛弱,加上身上軟組織有些淤傷,還有輕度的腦震蕩,所以就先滴點葡萄糖,好好修養着。沒想到居然是政法學院的研究生。真是的,好端端的姑娘染什麼黃毛。“趙醫生靠在椅子上,回憶着當時的情形。
“謝謝醫生,我們校領導很重視這件事,剛也過來了。”梁蘇對趙醫生鞠了個躬,“把繳費單給我吧,我現在去交。”
“不用,不用,那兩個男的已經交過了。”趙醫生摸了摸油光锃亮的腦門,“原來是領導啊,那就對頭了。怪不得說起話來一套一套冠冕堂皇,還反複叫我們不要往外說。除了繳費什麼都不知道,我就說哪有家屬看病人連個水果罐頭都不帶。”
這時有病人家屬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梁蘇也不好多說,隻得迅速退了出去。她回到病房,見對床的老太太正喝着一碗青菜粥,裡面半點油花肉沫都不見。
“奶奶,您就吃這個不得行啊,還是叫家裡來個人看看吧。”梁蘇走到老人床前,拿起杯子給沖了杯奶粉送回去。
“謝謝,謝謝。”老太太捧着熱牛奶,抿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頭櫃上。“久病床前無孝子啊,别人是多子多福,我是多子多難。住了半個月醫院,就大兒子來看過一眼,其餘的人都但我死了。還好我平時存了幾個錢,不然的話别說治病,估計早就被餓死了。”
于是梁蘇就跟老太太聊起了家常,老太太農村出身,嫁了大字不識的鋼廠工人。不料中年喪夫,獨自曆盡辛苦拉扯大三男一女,孩子們長大了紛紛各自嫁娶。年紀大了沒法再做活兒,幾個兒女便紛紛視老人為負擔,把她孤零零地扔在老房子裡自生自滅。好在老人雖沒有退休金,但年輕時還有份環衛工人的臨時工,兒女成家後也一直堅持着擺攤賣個針頭線腦地攢錢,現在還能勉強撐的起吃飯和吃藥。
“姑娘,我跟你說,那幫兔崽子不養我的事,居委會都找他們做過好幾次思想工作,結果半點效果都沒有。”老人抓着梁蘇的手激動道,“還怪我當初出去掃馬路、擺攤,沒幫他們帶孫子。我如果手上沒得這幾個錢,現在吃藥都吃不起。”
“法律規定成年子女有贍養父母的義務,居委會勸不動,您可以去跟法院起訴的。”梁蘇認真道,“法官也會教育他們,畢竟這事做的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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