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質問來得尖銳淩厲,細雨轉急,砸落在傘面,噼裡啪啦的雨滴濺開,順着傘骨淅淅瀝瀝淌到紅瓦上,湍急的大雨讓花汐手裡的油紙傘不穩晃動,像夜雨裡被沖擊翻轉的浮萍。
梵伽面色不變,他垂眸伸手替花汐定住搖晃的傘柄,輕聲喚,“汐兒。”
花汐指節一顫,梵伽指腹摩挲着紅木柄,一遍又一遍,像在撫摸花汐的纖嫩的手。
他澄澈的眸光裡是悲憫天下的良善,可那良善卻如今在花汐面前撕得粉碎,他說,“我想毀了這個世界。”
男人墨發如瀑,世人稱道的佛子好似在這雨夜間掀開僞裝,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那你為什麼……”花汐驚詫地瞪大了眸,她執傘起身,向後退了幾步,好似在重新審視梵伽。
他平靜端方的皮囊下靈魂好似在歇斯底裡,花汐望着她,不自覺又向後退了一步。
他想毀了整個世界?那為何還要來加入她的陣營迎擊神界?
梵伽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撐地起身,寵辱不驚對花汐說,“天地于混沌初開,汐兒在仇恨、憎惡、死亡和一切的髒污裡孕育而生,而隻要死的人足夠多,隻要這個世界變成修羅地獄,那汐兒就能繼續在這些污濁裡一點點鍛造力量,從而沖破神帝禁制,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間。”
他瘋了。
他想用萬千生靈去換一個花汐的‘重生’。
神帝給她下禁制,掐斷她的前世今生,為了不讓她消散于世間,他從一開始,就抱着毀了整個世界的打算。
像孤注一擲地囚徒,用數不盡的罪孽去換取花汐的新生。
花汐不可置信,幾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自問可沒有和梵伽有這樣的交情。
難道又是千年前的淵源?
花汐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沒辦法去評判這件事。
小姑娘撐着傘,她擡袖沒形象的抹了一把臉,才擡眼對梵伽開了口,“梵伽,那你今日又為何前來大齊助陣?”
“我說了,因為我尋到了能助你突破禁制的希望。三月歲暮,我們攻上神界與那些神開戰時,我會幫你突破禁制。”
汐兒,我希望你活着、幸福、圓滿。
-
子時,花汐翻身從屋頂下來,天空陰沉到看不見一絲星光,雨已停,此時沒有人就寝,所有人都在等着焚炎打開冥界通道,感受超越自己認知的冥力。
蒼穹之上,焚炎豔紅衣擺翻飛,冥王令已經被花汐交給了焚炎,玄色令牌翻轉躍動在蒼茫的夜空,雨後的潮濕腥鹹襲面,天邊電閃還未停歇,這該是入冬前的最後一場雨,砭骨寒意端倪初現,漆黑中的那一抹紅色好似燃燒着的明焰,焚炎食指落血,滴于冥王令上。
須臾,那巴掌大的令牌暗紅色的光浮動,在血被吞噬殆盡的刹那,蒼茫的天幕上紅光劃過似長龍,奔騰着在遊動在上空,天被撕開了可怖的口子,仿若鮮血淋漓,又像是濺進油鍋的火星,一點猩紅就激蕩出了狂湧的火焰,灼灼映在所有人的心頭。
花汐不自覺擡手,落下的幽冥之力乖順地湧進她的指尖,是和她同根同源的氣息。
君瀾、封城和花景然一群人都自覺站在花汐身後,暗紅色的光點鋪天蓋地灑在他們頭發上,手上,又順着肌膚直接湧進了經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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