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阿四一向睡得很淺,今天淩晨更是早早的就醒了。蘇州河對岸突然爆響的槍炮聲,驚醒了不少人,這其中就有“江北幫”悟字輩的鐘阿四,他索性再也睡不着,幹脆就來到街面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至于蘇州河對岸到底是哪裡在打槍,鐘阿四是知曉的,那必然是日本人正在攻打四行倉庫的那群孤軍。
“這群傻卵,螳臂當車”鐘阿四憤憤地想。他當賬房夥計時也學過幾個字,罵人時能從嘴裡蹦出一些文雅的詞。
幾日前他在茶鋪和人喝茶時方才言之鑿鑿的斷定四行倉庫裡的中國軍隊根本堅持不了半天一天,不成想國軍居然把日本人打退了,很是讓鐘阿四在衆人跟前現了不少眼。
幫裡有不少人覺得鐘阿四這位爺叔心裡應該是怨恨日本人的。
首先鐘阿四大名鐘愛華,這個不必說了。據說以前鐘阿四也是“江北幫”裡很得意的前輩爺叔,本幫長老們曾有意讓鐘阿四“起爐燒香”的。不曾想,一二八抗戰的時候,鐘阿四的一條腿被炮彈皮炸到,從此傷到了筋骨,好端端一個叱詫風雲的爺叔,變成了和大家一起讨生活的“跛腳阿四”。
雖然悟字輩的輩分兒依然在那裡,可誰願意到一個跛腳癟三那裡拜師燒香?故而,鐘阿四現在也就收收幾個剛入幫的徒子徒孫的名帖,連紅一點兒的學字輩兒幫衆都不把鐘愛四看在眼裡。
外人心想,遭了如此變故,鐘阿四怎能不恨日本人。殊不知,鐘愛華早就是日本特高課花錢收買的坐探,他那條腿也不是日本人的大炮打傷的,而是他在一二八戰場上死命救下來一個小日本軍官,結果自己卻被國軍彈片所傷,自此跛了條腿。
幫裡的長老們知道他受傷的原因後,嘴上不說,心裡十分厭憎,故而幫裡有頭有臉的人都開始疏遠鐘愛四,讓他好大一個悟字輩,混到今天這樣偶爾需要扛活才能吃飽飯的地步。
冤有頭債有主,鐘愛四恨死了和日本人打仗的國軍,尤其是當年傷到自己的88師,沒成想,現在又是88師在四行倉庫裡拒住了太君天兵,再一次狠狠下了自己的面。
不過,看這樣子,日本人馬上就要占領sh市了,自己的好日子,那是馬上就要來了!憑借自己對sh市面的熟悉程度,今後必然是太君統治上海的一大助力。
這一點,鐘阿四倒是沒有想錯。曆史上,日本占領上海後先後扶持過僞“大道政府”、僞“中華民國維新政府”,以及“汪僞國民政府”,各類基層親日組織“新民會”、“大民會”、“東亞會”、“興亞會”、“興東會”、“華興會”、“協和會”層出不窮。
諸多醜類簡直是群魔亂舞,既狼狽為奸,又勾心鬥角,你方唱罷我登場,其令人作嘔之狀我國曆史教育書籍都不屑給這些人留太多篇幅,以至于大家都以為隻有汪精衛、陳公博、李士群那夥人當了漢奸,如蘇錫文,梁鴻志等要犯巨奸,反而名聲不顯。
精明如鐘阿四當然也曉得,日本人最重實績,自己不能靠一條跛腿躺在功勞簿上,要乘“皇軍”還未占領上海時,就多立新功,今後方才能得到日本人賞識。
早在八一三開戰前,鐘阿四就發動自己身邊僅剩的少量徒子徒孫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彙報給了他在上海的日本上級,對方對他大加贊賞,并許諾這次交付鐘阿四的活動經費會有很多額外獎勵。
今天淩晨被槍炮聲吵醒,鐘阿四立刻又發動徒子徒孫去打探消息,大半夜的,本來人家指望鐘阿四使喚人至少給倆銅子兒什麼的,沒想到這位爺叔隻知道眼睛一瞪,嘴巴一張許諾些什麼日本人占了上海後好處如何如何的空話。
“那日本人終歸不是你爹,能對你有多親?”底下的人心裡如此吐槽,然而這位爺叔輩分壓人一頭,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很快的,鐘阿四就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四行守軍通過新垃圾橋撤到了租界内,但是随後就被英軍繳械了”
“sh市商會本來天亮後要組織租界市民抗議營救四行守軍,現在據說是正在和租界當局談判”
“發現了兩夥從河對岸泅渡過來的人,有一夥十分謹慎,已經失去了痕迹,隐入了租界當中,另一夥人則十分顯眼,看着似乎像是國軍”
“那夥像國軍的正悄悄潛向四條馬路一帶,一行三人,卻是一個半大小夥子和兩名青年人”
……
鐘阿四常年為日本人服務,眼珠兒一轉,立刻就弄明白了日本人最想要的情報是哪些,因此他摸出口袋裡最後一點兒角洋,去打了一個電話,終于向自己的日本上級彙報了租界守軍軟禁四行孤軍,以及發現三名疑似逃脫的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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