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會,二人都如癡呆了一般,隻是愣愣地看着對方,誰都沒有移動一下,也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隻是二人的眼神中,卻似交流了千言萬語,透出了無盡的關懷與思念。她的眼中隐有倦怠與無助,他的面上也隐有奔波與辛勞,卻都隻是默默地看着對方,唇角的笑,傳遞着無限溫潤纏綿之意。十多日的相思與擔憂,盡在這默默的對望與微笑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各自于這對望之間找到了勇氣和希望。慕世琮坐于外間,猛然仰頭飲下一杯清酒,酸澀、傷感中又隐有欣慰。正心情複雜時,孔瑄将屏風移開,将他一把拉了過去:&ldo;侯爺怎麼将我們撇下,一人飲酒,可太不厚道。&rdo;藍徽容微笑着看着二人笑鬧,取過三個酒杯,執起酒壺,微青色的盞,玉白色的酒,美酒甘中帶烈,烈後餘香。三人執杯而浮,愉悅而笑,都暫時忘卻了虎狼環伺,危機重重的局面,也各自忘卻了心頭的執念與隐傷。正說笑間,藍徽容忽然輕聲道:&ldo;别動!&rdo;孔瑄一愣,她已将頭湊過來,細細地看了一下,溫柔的聲音中略帶疑惑:&ldo;孔瑄,你是不是這段時間太操勞了,怎麼有白發了?!&rdo;孔瑄自服下毒藥後,又屢受重創,身體受損,前幾日便發覺鬓邊隐生白發,知毒藥有提前發作迹象。慕世琮發覺後,也是大感焦慮,無奈風聲放出去不久,一時等不到仇天行前來,也無計可施。二人視線相交,慕世琮嘴唇微張,可上午與孔瑄的對話浮于腦海,他心中一凜,别過臉去,悶頭喝酒。&ldo;孔瑄,還是告訴容兒吧。&rdo;&ldo;現在還不是時候,仇天行若真的前來京城,不僅是容兒,你都不能直接出面。他身份敏感,萬一讓皇上和甯王的人發覺,隻怕會扣王爺一個與西狄勾結的罪名,又會追查當年事情的真相。到時不但容兒和你脫不了身,恐怕還會引起滔天戰火。再說,不管他如何待我,總是我師傅,也是撫養了我十多年的人,我與他之間,尚有師徒之義、撫育之恩需得了結,你和容兒,切不能插手。&rdo;藍徽容一心看着那幾根白發,未察覺到二人的異樣神情,雖覺慕世琮在旁,有些羞澀,還是伸出手來,想替孔瑄将他鬓邊白發扯掉,孔瑄忙微微閃身,藍徽容以為他礙着慕世琮,便也未再執着,放下手來。孔瑄溫柔地看了藍徽容一眼,微笑道:&ldo;你們在人前演戲,我總要在後面做些什麼才行。不過,讓那些情報通過允王之手,不着痕迹地給皇上的人查到,還真是費了一番心思。&rdo;聽他此言,藍徽容心思轉回正事上,沉吟道:&ldo;現在我們隻是做好了第一步,下一步如何行事,還得想周全一些。&rdo;&ldo;是,皇上雖初步消除了對侯爺的猜忌,但如何令他放了藍家人,放侯爺回去,還真是有些難辦。&rdo;孔瑄見她不再關注自己的白發,暗暗松了一口氣。慕世琮道:&ldo;看來容兒得想辦法把寒山圖找出來才行,清姑姑定将寒山圖藏在了某處。&rdo;藍徽容搖了搖頭:&ldo;現在看來,皇上的心思不單是指向寒山圖,我還得再試探一下他的真實想法。倒是甯王,現在被我們這麼一攪,為了戶部的事情,隻怕他心中想的念的,就是要從我這裡得到寒山圖。&rdo;三人商議片刻,見時候不早,慕世琮道:&ldo;容兒,我先送你回宮,改日再來找你。我那侯府外滿是監視之人,怕引起皇上和甯王懷疑,孔瑄不便露面。他現在住在玉媚樓,那裡是父王早年設下的一處暗樁,若有緊急情況,你就去找玉媚樓的晴芳姑娘。&rdo;藍徽容站起身來,望着孔瑄,二人目光膠着在一起,難分難舍,慕世琮眼神一黯,走了出去。藍徽容靜靜地走到孔瑄身前,凝望着他略顯憔悴的面容,眼中盡是癡戀與不舍。孔瑄伸出手來,替她将鬓邊秀發攏到耳後,見她眼中隐有淚花,手指輕輕勾了一下她的鼻尖,略帶調侃道:&ldo;虎翼營的規矩,不能掉眼淚的,忘記了?!&rdo;藍徽容側頭一笑,眼淚卻啪啪地掉下來,怕孔瑄看見,将臉埋在了他的肩頭。孔瑄将她緊緊抱住,感覺到她的淚水洇濕了自己的衣衫,她的心在勃勃跳動。想起她孤身一人在宮中與豺狼為伍,想起自己不知是否能順利拿到解藥,陪她一生一世,心中憂痛交纏,騰騰如沸。他将頭低下去,貼到藍徽容耳邊,輕聲道:&ldo;容兒,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哭,要照顧好自己。&rdo;藍徽容覺自己的淚水就要控制不住,洶湧而出,但又不願讓孔瑄擔憂,低低地&lso;嗯&rso;了一聲,柔聲道:&ldo;你也不要太過操勞了,甯王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雖在暗處行事,也要萬事小心些。&rdo;她知甯王的人此時肯定在這酒樓外監視,又絕不能讓甯王知道孔瑄也來到京城,怕他狠下殺手,終勉力從孔瑄懷中退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猛然轉身出了房門。回到宮中,已是月挂高樓,藍徽容先去了正泰殿,見皇帝還在批閱奏折,案邊桌上擺着一桌禦膳,卻都涼了。經過十多天的相處,藍徽容知皇帝雖心狠手辣、薄情寡義,卻也不失為一個稱職的帝王,勤政克己,生活也頗為儉樸,而且聽宮女們背後議論,皇帝似是從幾年前便已少近女色。此時望着這清冷的正泰殿,望着燭光下這個孤獨的身影,縱是對他有着深刻的仇恨,卻也在心中湧上一絲憐憫之意。她輕聲命内侍将冷菜撤去,内侍有些猶豫,怕被皇帝責罵浪費,但見藍徽容堅持,便依言撤去。藍徽容親到禦膳房弄了兩個熱菜和一樣點心,端入正泰殿。早有内侍過來用銀針試毒,皇帝聞到誘人的香氣,擡起頭來,望向沙漏,方知已到了定昏時分,他放下手中羊毫筆,站起身來,微笑道:&ldo;容兒今日去了哪裡遊玩?&rdo;藍徽容将菜式點心擺到紫檀桌上,柔聲道:&ldo;皇上再勤于政事,也得愛惜身體,還請皇上以後按時進膳。&rdo;皇帝聽她語出至誠,微微一愣,目光投向桌上菜肴,隻覺胸口一陣空荒,定窯粉彩碟裡,一碟糟香三絲,一碟翡翠雞丁,一碟松花栗子糕,菜式極普通,卻都曾是他最愛的。當年的她那般聰慧,廚藝高超,卻為了他,讓蒼山的兄弟吃了整整半個月的翡翠雞丁。那時的情景浮上心頭,皇帝握着藍徽容奉上來的玉箸,忽然想道:若是自己沒有成為帝王,而是和她在蒼山過着平淡的生活,又有一個這般可心聰慧的女兒,會不會比現在要快樂許多?心情複雜地用罷晚膳,皇帝再度回到案後批閱奏折,由于春獵,積累了大量的奏折,直到子時末,他方停歇下來。擡頭一看,藍徽容已依在一旁的椅中,睡了過去,想是不忍打擾他看折子,又沒得到他發話,不便離去。他站起身來,走到藍徽容身前,長久地凝望着她睡覺時恬淡的面容。不顧宮女們驚訝到極點的目光,抱過一床薄被輕輕蓋于藍徽容的身上,坐在她身邊,望着殿外蒼茫的夜色,目光深沉而悠遠。藍徽容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好象在一處深山中奔跑,母親的身影就在前面。依稀可見,自己仿佛還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被深山老林中的怪獸吓得号啕大哭,拼命地向前跑着,想拉住母親的手,可無論她怎麼奔跑,怎麼呼喊,母親都不曾回頭。一陣迷霧湧來,母親的身影消失不見,山中傳來一聲虎嘯,她驚出一身大汗,猛然坐起。睜開眼來,正望上皇帝關懷的目光:&ldo;怎麼?做噩夢了?&rdo;藍徽容攝定心神,忙站了起來:&ldo;皇上,請恕容兒無禮。&rdo;&ldo;夢見你母親了?!一直在叫她。&rdo;皇帝站起身來。&ldo;是。&rdo;藍徽容垂下頭去,心思還有些飄搖不定:&ldo;父親在容兒十三歲那年就過世了,其後幾年,我與母親相依為命,朝夕不離,母親去年冬天走了之後,我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後來才慢慢好些。&rdo;想起母親,藍徽容話語漸漸有些哽咽。皇帝負手在殿内長久地徘徊,這一刻,他真切的感覺到足下的沉重,也真切地感覺到這正泰殿的空曠。殿内白玉雕就的雲龍似在嘲笑着他,她至少過了二十多年的幸福時光,享受了天倫之樂。她死後,有這麼聰慧的女兒朝夕思念,而他呢,隻怕那幾個兒子時刻盼着自己早日歸天吧。他生前寂寞,難道死後也要做一抹孤獨的遊魂嗎?一股憤然之情湧上心頭,皇帝忽然轉過身來,盯着藍徽容,緩緩問道:&ldo;容兒,你母親,葬在何處?!&rdo;藍徽容一陣激靈,鎮定心神,垂下眼去,輕聲道:&ldo;回皇上的話,母親自是葬在藍家祖墳。&rdo;皇帝冷冷一笑:&ldo;你母親就你一個女兒,你不會不知,藍氏祖墳你母親的墓内空空如也吧。&rdo;他行到她面前,淩厲的氣勢壓得藍徽容有些難受:&ldo;告訴朕,她葬在何處?!為什麼不與你父親葬在一起?!&rdo;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廢土之上,我靠拾荒在安全區買房 好好讓我疼+番外 星枝欲孽第二部/That Irresistible Poison 流水迢迢 隻許對我撒嬌+番外 火影:世人誤我良多! 愛在時光深處 風暴眼 十分滿分的甜+番外 隻想愛着你[娛樂圈] 與夏三濫同居的日常 月滿霜河/原江天漠漠 試問東流水 女閻王:穿到七零給軍官生猴子 (紅樓同人)佛系林夫人+番外 (家教初代同人)再見西蒙 遊戲降臨前,将軍休假帶萌新 荔枝春 (家教同人)配角+番外 雲其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