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事傳得比空中飛舞的油菜花粉還快,每天都有許多人在工地外面探着頭、伸着脖子好奇地觀望,好像這是出新奇的戲目似的。
鄉間本來閑淡無聊,任何小事都會被作新聞,滿足人的樂趣其實也簡單。
圍觀人群中既有本村居民,也有從外鄉專程跑來瞧熱鬧的,有人甚至随身帶張餅子來,到了飯點也不回家,生怕錯過某場立磚加瓦的好戲。
平常去周家橋鎮上挑擔子賣馄饨的張伯幹脆把生意做到工地,在人群外找棵濃密的老梧桐支起攤子。
肚子餓了的便跑到他那裡花一個錢吃一碗,食客中就有人叫:“哎,張伯你老好眼力,生意做得蠻巧哩!”
老實的張伯吃這誇獎笑容透着紅光,把每一條皺紋都越發明顯了,手裡忙碌着,頭也不擡地“嘿嘿”笑着應道:
“吉利麼,吉利!這好的事情,咱幫鄉親們湊個熱鬧。”
唐牛剛放下碗,打個飽嗝用手比劃,說:“你懂什麼,做生意也要湊熱鬧。沒人的地方賣給誰吃去?
咱老叔這是面憨心巧。哎,說不定過兩年你們就得上‘張記館子’吃這碗去了。”
衆人皆笑,其中一個逗唐牛:“牛哥這麼誇張伯,怕不是忘記帶錢,打着說甜話賒賬的主意吧?”
唐牛認真地瞪起眼睛:“别瞎說,俺可是五碗共五個大錢先付了的。傳出去老爺信實了要罵人的,開不得這樣玩笑!”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咱小牛哥吃柳兒姐的馄饨才不給錢呢!”
唐牛一驚。擡頭見上面樹丫間猴子樣地蹲着個細瘦的人。
破舊不合長短的褲子,用什麼布條還不知是麻繩之類的東西束腰,露着兩條泥腿腳杆,一雙露腳趾頭的爛布鞋子。
“七爺啊,吓我一跳,你老怎麼又跑樹上去了,快下來,我給你……買碗馄饨吃!”唐牛轉着眼珠子哄他。
陳七的大名叫柒銘,是陳壽禮沒出五服的兄弟,雖然别人有時尊他個“七爺”,其實不過虛的,輩份在,年齡卻隻有十六歲左右。
陳柒銘家以前也還過得去,隻可惜祖父染上大煙瘾全折騰光了,到他父親手裡隻剩下十五畝田養活着一大堆孩子,柒銘最小。
三歲時父親累死,靠母親、兄長們把他帶大。
後來大哥離家出走去當了陳總鎮的兵,另外兩個哥哥和同鄉一起在上海工廠裡打工。
母親咬咬牙把二姐送人然後去跟着大姐一家過活,臨走把他送到陳家大院求收養,看在都是同姓本家的份上老太爺留下了他。
這小子機靈腿腳快,替家裡跑個腿、傳個話什麼的,混飯吃到現在。
不知為什麼專愛上樹,似乎樹枝桠比床還舒服,絕的是别管多高多粗的幾下子就竄上去,又善爬山,像猴子般靈活,同村叫他七猴子的比叫“七爺”的多。
他蹲在樹上,大家都說他是在盼娘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聽唐牛哄話,他眨巴着眼睛鼻孔朝天,不屑地慢慢說道:“我才不下去,張伯的皮子沒有柳姐兒的好……”
唐牛跳起來伸手想抓他的腳脖,不料這家夥動作竟意外地敏捷,隻聽見“唰啦”地樹葉子響,唐牛手裡卻是空的。
那七猴子在更高處“格格”地笑個不停,唐牛兩眼望着樹上一邊喘粗氣、一邊恨得牙癢:“嘿,你個小猴子,我看你今天啥時候下來!”
“哎哎,别沒大沒小,”陳七在上頭什麼地方教訓道:“這麼一會兒就把那個‘爺’字給省啦?回去讓老爺聽聽,看他怎講?”
“我……。”唐牛無可奈何。
“我說七爺,你好歹也是和老爺同輩子的兄弟,老在那樹上成何體統?你看人家二老爺,走有走樣、坐有坐樣,才是大戶人家子弟哩,對不?”
張伯笑着沖樹上說着,暗暗拉了拉唐牛的袖子使個眼色。
衆人順着看去,發現一群人簇擁着兩把油傘從村子裡正向工地走來,傘下那穿着灰色長袍的高壯個子可不正是二老爺仲文嗎?
唐牛可不怎麼喜歡這個留着東洋短胡子,面色白淨、微胖的二東家,總覺得他拿着個勁、不實在。
既不喜歡也就不想搭理,趁對方還沒掃到自己,匆匆和衆人打個幌子溜開了。
樹上的猴子不知什麼時候也不見了蹤影,隻有蒲扇般的葉子在陽光下微微擺動。
對這次辦學仲文開始沒往心裡去。他早知父親臨終前有這打算,認為不過是行個善舉、修兩三間房子,哄幾個子侄識字而已。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彼此彼此+番外 齊樂思的信 熱夏迷戀 廢柴師妹才是全能大佬 啞舍的·零·秦失其鹿 皇家幼兒園 嫡女重生,嫁病弱權臣被寵冠京城 呼吸 克星 我勸你善良+番外 慈悲與玫瑰 走入你的良夜 2013 戲很多+番外 天鵝灣殺人事件+番外 TNT:天上掉下來個小仙女 讓你去變形記,沒讓你帶鄉村緻富 守藏(上卷) 公主萬萬歲 入錯洞房後,我跟陰鸷權臣去種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