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是越長大越不聽話了,要不是老大死得早,咱們早就吃香的喝辣的,根本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哪怕是把大兒子的撫恤金捏在手裡,也肯定不會讓大兒媳婦那麼嚣張的說分家就分家,還帶走了我辣麼多的乖孫孫,哎,都怪咱們家男丁太少,根本鬥不過老王家那麼多人。”
“你就算生一個連隊也不可能鬥得過老王家呀,不過不用怕,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嘛,咱們家已經夠可憐的了,誰還能趕盡殺絕不成,咱就去大兒媳婦家軟磨硬泡,我看她忍不忍心丢下我們不管。”孫雷胸有成竹,覺得此戰必勝。
孫家人雄赳赳氣昂昂的用門闆擡着鬼一樣的蔣新,轉了個彎兒走了一段路就到了王桂花家門口,放下門闆開始哭。
“老孫家,慘了個慘,涼了個涼,老大死得早,媳婦急分家,郎裡個郎郎裡個浪~老了無人養,死了無人埋,當你個當當裡個當~瞧一瞧啊看一看,走過路過别錯過,老孫家,慘了個慘,涼了個涼……”
孫雷拿着兩片竹闆,一邊敲一邊唱,聲音洪亮字正腔圓,有節奏有故事,一下子吸引來了很多村民們過來瞧熱鬧。
王桂花剛剛把秋寶送回房間休息,就聽到外面一片吵鬧,聲音還挺耳熟,走出去一看,果然是這一對奇葩公婆。
孫家人并不是本地人,當初孫家兩口子拖家帶口的來到王家村,看起來就像是逃難的,憑着一張巧嘴和一點從外面帶來的禮物,說動了當時的村長讓他們留下來,剛開始兩年還挺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和鄰裡鄰居都相處的特别好。
等徹底在王家村紮下根來,就開始顯露出奇葩的本性,到處賣慘占便宜,起初大家還沒有意識到,時間長了才逐漸開始醒悟,但是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這兩口子并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難道還真的能不顧死活的就那麼趕出去?頂多就是不理他們。
沒想到的是歹竹竟出了好筍,孫家出了個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的孫兵,靠着自己走出了大山還當上了兵,等孫兵當上軍官的那年,孫家向王桂花家提了親。
本來王山川和陳淑雲是不同意的,可是擋不住女兒喜歡呀,當時還年輕的王桂花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給孫兵,王家兩口子沒辦法,胳膊哪裡擰得過大腿,最後還是把女兒嫁過去,隻是孫兵在一次戰役裡犧牲,剩下孤兒寡母獨自讨生活。
之後孫家兩口惦記孫兵的撫恤金,死活要把錢從她手裡摳出來,這事徹底惹毛了王桂花,求助娘家把家給強行分了,之後就自己帶着孩子過活,有爹媽兄弟照應着日子過得很不錯,沒人敢欺負他們,隻是攔不住公婆時常來鬧騰。
“這是哪陣風把您二老給吹過來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紅桂花走出來靠在門邊,低頭看着門闆上面色慘白慘白人不人鬼不鬼的婆婆,語氣涼涼的問了一句。
“大兒媳呀,你婆婆快要不行了,眼看着就進氣多出氣少,你就不心疼一下嗎?”
孫雷停下說唱,大顆大顆的眼淚“唰”的落了下來,這眼淚說流就流一點磕都不打,那悲傷絕望的表情看着就像是真的似的。
“公公啊,是進氣少出氣多才對,”王桂花忍不住笑了一下,“您這演技又進步了不少,埋沒在這山溝溝裡簡直太屈才了,我都替您可惜呀,要是去唱戲說不定會紅呢。”
“你怎麼知道……咳,”孫雷突然幹咳了一聲,“哎呦,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嘛,反正你婆婆這重病纏身的,說不定哪天就沒了,醫生說要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才能再多活兩天,你說你作為大兒媳也不好眼睜睜的看着,大家肯定會說你不孝順的,多多少少得表示表示盡盡孝心,你說對不對?”
“真的病了?”王桂花低頭仔細打量了一下睡得很安詳的婆婆,感覺再睡一下她說不定都該打鼾了。
“真的病了,都病入膏肓了,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兒子,好不容易才送他去了軍隊當上了軍官,沒想到還沒有享到兒子的福,兒子就一命嗚呼,你說這能不傷心能不流淚能不生病嗎?她苦苦支撐到現在其實就是為了多看孫子一眼,可是你連孫子都不給她看,她郁結于心長病不起,說來說去這病其實和你大有關系,你于心何忍啊?!”
“這麼說來,還怪我喽?”王桂花斜了公公一眼,發現許久不見他越來越會睜着眼睛瞎扯淡了。
“對呀,都是因為你啊,你就不覺得羞愧嗎?就不覺得應該補償一點什麼嗎?比如錢啊糧啊之類的,如果你心裡十分過意不去,拿點肉來孝敬孝敬,我們也是不介意的呀。”孫雷的小眼睛不停的往竈台上的熏豬肉看了又看,忍不住砸嘴,感覺口水都快饞出來了。
“呵呵。”
王桂花冷笑一聲,走過去假裝不經意的狠狠的踩了一腳婆婆露出的手,隻聽“啊”的一聲,蔣新忍不住痛叫出聲,手指一下子腫的像蘿蔔一樣,痛的她再也睡不住了。
“噗嗤,啊哈哈哈哈哈……”圍觀群衆們忍不住噴笑,覺得孫家人真是太逗了,這沙雕情節比唱戲還好看,大家都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看,有的小朋友連小闆凳都搬出來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這邊,看得目不轉睛津津有味。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是不是要斷了,怎麼這麼痛啊!”十指連心,蔣新實在忍受不住這麼錐心的疼痛,在床闆上哀嚎,那慘白慘白的臉,更加慘白慘白的了。
“沒有斷,頂多腫幾天。”王桂花下腳是很有分寸的,疼肯定是要疼的,但不會傷到骨頭,頂多讓婆婆疼兩天長長記性。
“大兒媳你好狠的心啊,怎麼能對我下這麼狠的腳,我可是一個重病纏身的病人,你這樣隻會對我的病情雪上加霜,讓我的壽命縮得更短!你賠我的命啊!!”
疼痛加委屈讓蔣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那樣子看起來确實有幾分可憐。
“婆婆你究竟是什麼病呀?”王桂花抱着膀子翻了個白眼,看來這重病纏身的人設,婆婆是要堅持到底了。
“我最近感覺四肢無力胸悶氣短,癱瘓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每日都得人伺候着才能勉強翻個身,可是家裡人那麼少糧食也那麼少,不幹活哪有吃的,我這心裡苦啊,苦得不得了……”蔣新剛剛還中氣十足的嚎啕大哭,說着說着就氣若遊絲,好像下一秒就要嗝屁。
“婆婆你看這是什麼?”王桂花突然從口袋裡抽出了一張大團結,明晃晃的沖着蔣新搖了搖。
蔣新一個鯉魚打挺從床闆上跳起來,身手矯健的想要搶過王桂花手中的大團結,然而王桂花左躲右閃就是讓她搶不到,蔣新一下子急了,使勁的拍着大腿。
“快把錢給我!财不露白不知道嗎?這麼大筆錢怎麼能随随便便都露出來?快給我收起來!”蔣新将手伸到王桂花面前,一副不要到不罷休的樣子。
“行行行,我聽婆婆的,好好的收起來。”王桂花直接繞過蔣新的手,将大團結重新放回了口袋裡。
蔣新的手僵在那裡,繼續杵着也不是,收回來也很沒面子,就那麼瞪大眼睛看着笑眯眯的大媳婦,簡直想跳起來掐死她,“我說的是讓我收起來,不是讓你收起來,你快把錢給我!”
“婆婆,你不是說四肢無力胸悶氣短,癱瘓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嗎?我看你這腿腳利索精神健碩的樣子,明明還可以再活一千年啊?”王桂花滿臉無辜的攤了攤手。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年王八萬年龜,活一千年的那不是王八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村民們笑得前俯後仰快要喘不過氣,小朋友們笑着笑着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滾成了一團,好不歡樂。
尴尬,大寫的尴尬,蔣新見錢眼開一下子忘記了自己在裝病,結果當衆被戳破,再厚的臉皮也有些挂不住了,不禁有些挫敗的望向了孫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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