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的手定格在她轉身的一瞬,望着她飄然離去的身影,伊城慢慢地蜷起手指,緊握成拳。“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啊,雲葭……”
我隻是,想拿回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啊!
深秋,百花竟敗,流水嗚咽。長風卷集落葉蕭蕭,明光宮内一片殘敗。
樓台水榭内,一群姿容俏麗、衣着華貴的女子競相嬌笑着,紅羅翠紗,雕鸾畫鳳,一個個美豔不可方物,像極了不合時宜的牡丹開在這一片寂靜的土地。
方才太後差人從長樂宮送來一批精緻華麗的金钗玉镯,賞給底下的各位公主皇妃,姐妹們謝了恩,一個個興奮地去挑選自己喜愛的飾物,唯獨八公主連珂被其他公主排擠冷落在一旁,甚至,連長樂宮的太監都不把她放在眼裡,真是個天涼好個秋!
連珂公主獨自坐在冰涼的石凳上,望着遠處不屬于自己的熱鬧不禁蹙了眉頭。歎一口氣,隻怪自己投錯了胎選錯了命,生母不是公卿大族的千金,隻是皇上身邊一個毫無地位的宮女,母親死後她就過繼給了蘭妃。偏生連珂又是個病秧子,若不是皇宮内藥材齊全,她已不知道死去了多少回。
自古宮門似海,連珂一沒尊貴身份,二沒顯赫家室,蘭妃待她雖不刁鑽,卻是徹底的冷漠。如浮萍般無根無靠的連珂隻得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地度過了十幾個春秋,事事小心,時時謹慎,倒成就了她懦弱的性子,整個明光宮都知道她連珂公主是個好欺負的軟柿子。
正自憐自艾地想着出神,長樂公主朝連珂媚笑道,“八妹怎的又将姐妹們抛下,躲到一旁熱鬧去了?莫非是八妹才高氣傲看不起太後的賞賜?”
連珂連忙起身,面色蒼白地辯解道,“沒有的事,三姐誤會了,連珂隻是,隻是身體略微有些不适罷了,絕非對太後不敬。”
“喲,瞧三姐糊塗的,倒忘了咱們八妹是個遠近聞名的藥罐子,”長樂公主青蔥玉手優雅地拿起一根衆人遺棄的金雀簪走到連珂面前,鳳眼微挑,“為了給妹妹賠罪,這根金簪就留給妹妹了吧。”
衆人一看那金雀簪,都掩唇輕笑起來。九公主更是毫不顧忌地大笑道,“呵呵,麻雀就是麻雀,在怎麼飛也變不了鳳凰,和八姐極配,極配!”
連珂絞着手帕站在那裡,瘦小的身軀搖晃了幾下,蒼白的玉容浮起一片羞惱的潮紅,偏生她又奈何不了那些尊貴的姐妹們,尤其是皇後嫡出的三公主,聖上禦賜封号長樂,誰敢招惹?連珂隻得忍着氣,斂首接過金簪遞給丫鬟绡兒收着,不料绡兒未曾接穩,簪子叮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绡兒慌忙狼狽地蹲□去撿,衆公主又是一陣哄笑。長樂公主嗤笑道,“三妹的丫鬟也真夠笨拙的,這樣的蠢奴怎麼能侍奉好妹妹瓷瓶般的嬌軀呢?不如姐姐賞你一個好的?”
被漫天尖利的話語包圍,連珂隻覺地頭腦發暈,面頰充血,轉身離去時眼裡已噙滿了屈辱的淚水。
獨自伏在□大楓樹下的石桌上哭泣,哭得梨花帶雨,病态嬌羞,似要将這十幾年的委屈化作淚水洶湧流出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不知哭了多久,連珂隻覺得眼睛腫痛,胸悶氣短,剛擡起頭來想順順氣,卻聽到頭頂上一個清脆如落珠的女聲歎道,“這位小姐,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連珂被這聲音蓦地下了一跳,擡起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朝上一看,頓時呆了。
隻見一個穿着古怪長裙的少女正含笑地坐在粗大的樹枝上,烈焰般燃燒着的火紅楓葉層層疊疊地簇擁着她。秋日溫和的淡金色陽光透過斑駁的縫隙灑在她霧一樣純白的衣裙上,像是吸附了一層細膩的金粉,極長的黑發像是一潭烏澤的流光蜿蜒傾下。火紅與純白交相映襯着她白玉般的臉,柔和似水,眉目含情,那樣清麗的臉龐,那樣精緻的五官,那樣烏黑深邃的眸子,美得傾城傾國,美得儀态萬方。
連珂不禁看得呆了,連臉上濕重的淚痕被風吹幹了也全然不知。這樣一個标緻的人兒,可是谪落凡塵的仙子?
見許久沒人回答她,少女一臉寂寞地撐起身子晃蕩着兩條懸空的細腿,素白的裙擺在空中劃過一段優美的弧線蕩起圈圈漣漪,“嘿,我叫諾娅,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什麼名字,好奇怪。
見連珂一臉迷茫之色,她不解地蹙起兩條好看的眉毛,許久才恍然似的笑了,“瞧我,連名字都不會說了。對了,我還有一個殷朝的名字,叫……嗯,叫木子。”
沐紫?比剛才那名字好聽多了。定下心神,連珂拭去殘淚,努力扯出一絲淡笑,“我叫連珂,剛才哭是因為受了姐妹點氣,倒叫你笑話了。”想了想,連珂望着那天仙般的少女,疑惑地問道,“如此禁衛森嚴的皇宮你是如何進來的,來這又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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