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來幫人撿球,見到屋子裡綁着個大活人也不害怕,傻乎乎地扒着窗戶看了一會兒,就跑走了。”
謝觀為他的形容詞笑了一下:“農村孩子,膽子都大。”
“不是誇張,程生是真的有點傻,”霍明鈞伸手指了指太陽穴,“可能是某種發育遲緩。他那時少說也有十四五歲了,智力顯然比同齡孩子要低,反應緩慢,理解一件事要花很長時間。這些是我在後來跟他交談時發現的。那天他撿完球離開,我以為他可能被吓着了,也抱着一點“說不定他會告訴家裡大人”的僥幸。誰知道入夜之後,他居然又翻牆進來了。還……給我帶了個饅頭。”
霍明鈞說到這裡似乎是笑了,但很快被滿眼的怅然掩過:“以前那間屋子裡住着個老瞎子,程生經常偷偷給老人帶吃的,老人就給他講故事。後來老人過世,屋子荒廢了,他還是總往這裡跑,直到那天上午看見裡頭有人,估計是把我當成了新來的‘老瞎子’。”
“我那時知道自己恐怕等不到别人來救,恰好程生在身邊,于是就一點一點地把事情掰碎了解釋給他聽,想讓他幫我逃出去。這件事我們籌劃了四天,程生每天在院子前晃悠,綁匪看他是個腦子不太靈光的傻孩子,對他沒什麼戒心,經常讓他去跑腿買煙買酒。到第五天晚上,程生給他們拎了一瓶農家自釀的高粱酒。兩個綁匪被那瓶酒撂倒了,程生摸進去幫我偷來了鑰匙,帶着我往村外公路那邊逃跑。”
“我不敢信村裡的人,也沒有野外生存的經驗,不能往山裡躲,隻能寄希望于在公路上攔車求助。那晚下了當地十幾年來最大的一場暴雨,我跟程生兩個人沿着公路往山下走,沒有一輛車肯停下。而村裡的綁匪不知怎麼醒了過來,發現我逃跑之後,開着車追了上來。”
謝觀聽得提心吊膽:“那你們……”
霍明鈞一直以來的平穩表情終于維持不住,慢慢浮現出一絲極力壓抑的痛苦神色。多年來的午夜夢回和錐心之痛仿佛重逾千鈞,卻最終落地成一聲輕飄飄的歎息。
“——走投無路。”
“我隻想着不要被那些人追上,但我忘記了他們還帶着槍。”
綁匪們都是酒駕,第一槍瞄的不準,槍聲又被雨聲蓋住,霍明鈞在極度恐懼慌亂之下,竟然沒有注意到。
而一直跑在他前面的程生聽到了。
“程生雖然與人溝通時反應慢,但運動神經很發達,對危險有種近乎天生的直覺。他在前面忽然停了一下,我還在跑,所以第二槍到時他落在了我身後,撲過來替我擋了這一槍。”
“他那一下把我推開了幾步,第三槍打穿了我右邊的肺葉。如果還站在之前的位置……那一槍本來瞄準的是我的心髒。”
“雨天路滑,那個路段又恰好是個急轉彎,綁匪的車根本控制不住,橫沖直撞地朝我們撞過來。那晚所有事情發生的非常快,很多細節我甚至到現在也沒徹底弄清。我不知道程生被打到了哪裡,他又是怎麼發現危險的,所有記憶裡的最後一幕是他把我往山道内側用力推,然後就在我眼前,他被失控的汽車撞飛,一起掉下了懸崖。”
謝觀滿心震撼,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怔愣了半天,忽地仰頭飲盡了杯中酒,低聲說:“抱歉。”
他忽然意識到,在生死劫數面前,那些看起來比天高比海深的芥蒂與矛盾、誤會與争吵,原來都顯得那麼平常,那麼微不足道。
活着本身就是一種幸運。
霍明鈞搖搖頭,示意他無妨:“等我醒來時已經在省城醫院裡。當時的善後事宜由我二叔出面處理。警方在公路下找到了墜崖損毀的汽車,附近有三具燒焦的遺體,兩個成年人,和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
“這些基本上就是當年那件事的全部過程。”
霍明鈞端起桌上的小碗,喝了一口已經冷透的湯:“這十年來我一直在想,人與人之間産生情感聯系,願意為對方付出,總要有原因可循。可能是血緣、利益,也可能是荷爾蒙,但程生跟能我有多少感情,為什麼會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救我?”
“連最牢不可破的血緣關系都未必能做到這種地步,可一個連我是什麼身份都搞不清楚的孩子卻去做了。”
“也許并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謝觀說,“别拿大人的标準去衡量孩子。可能他隻是喜歡你,想跟你玩,所以才那麼努力地去保護你。”
“不以利益衡量,全憑各人心意,對嗎?”霍明鈞道,“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我們的關系維持在什麼程度,親疏遠近,交情深淺,不是用燒杯和試管量出來的。最初跟你接觸,确實是有另有所圖,但後來發生的一些事情,跟這個已經沒有太大關系了,隻是希望你能過的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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