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和藥服下,沉谙仍咳得厲害。
一名士兵點亮牆上燭火,将燈紙罩上,回過頭來,沉谙身前地面上已吐了一灘鮮紅的血。
幾個士兵你看我,我看你,僵立在暗室内。
他們身後,是更冷眼旁觀的範竹翊。
咳着咳着,沉谙忽道:“知彥!你就在外邊,對嗎?”
燭火從小孔裡透出幾點微薄又筆直的光,落在沉冽清冷的俊容上,華光半明半滅,明亮處如月皎潔。
“咳咳咳……”沉谙越咳越兇,又嘔出一口血。
周圍的人不由都朝沉冽看去。
沉冽面上情緒始終不起波瀾,但單負在身後的左手,修長的指微微握緊。
忽的,沉冽轉過身去。
杜軒一驚,幾乎下意識地擡手放在他臂膀上,用極低的氣音道:“少爺!”
沉冽側頭看他,黑眸深如古井,而後一言不發地擡腳離開,經過暗室朝着入口方向的石門時,頭也不回。
杜軒松了口氣,他還以為……
邁過門檻出來,沉冽站在門前檐下的石階上,望着天上不知何時出現的月亮。
風仍清寒,掠過屈府一座又一座瓊樓玉宇,掀動起綠葉翻飛,百花芳華。
杜軒等人跟出來。
“少爺。”杜軒上前道。
沉冽看着高空,問道:“他還咳着麼。”
“嗯……”
沉冽閉上眼睛。
月色垂簾下,滿園銀裝素裹,他一襲滄浪色的清水長衣斂了他平日的銳意,添了内斂沉穩,四面風聲那麼兇,獨他一派清雅甯和。
靜默一陣,沉冽看向杜軒:“你們先回卿月閣,我去趟衙門。”
杜軒知道他去衙門要見誰,故而沒有相勸,隻道:“少爺,太過熬夜不好,早些回來。”
沉冽沒有回頭,澹澹應了聲。
待他離開,杜軒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大堂裡的暗道入口。
入口很安靜,但杜軒彷似還能聽到沉谙那一聲聲咳嗽。
杜軒輕歎,心裡浮起一陣隐憂。
這樣的擔憂,每次在和沉谙走得近時都會出現。
·
陳韻棋跌跌撞撞地在跑,早便濕透的繡鞋踩着大水,她一邊張望,一邊尋路,不知道哪裡是出城的方向。
最後,她提着裙子邁入一間破敗的小院。
月色落在屋舍上,淌着水的檐角熠熠閃光,陳韻棋喘着氣撥開攔路的木頭,屋内多處漏水,她借着外面的稀薄月光,艱難地打量屋中擺設。
目光落在十步外黑漆漆的大櫃子上,她快步走去,伸手觸摸,弧線光滑圓潤,很潮濕,但大抵仍算是幹的。
她踮起腳尖準備爬上去,蓦然一驚,低頭看回被她雙手所撐的木頭表面。
這,這不是櫃子!
楚筝一直在追,身上幾處傷口被她撕裂衣衫綁緊後,她追人的腳步便一直未停。
尋到這一片,沒能找到陳韻棋的身影,她停下來怒目四望,便看到陳韻棋忽然從一座破敗的小院裡驚惶跑出。
楚筝劍眉倒豎,立即奔去。
“棺木!”陳韻棋見到她後伸手指向小院,“那裡面,有棺木!”
話音方落,楚筝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陳韻棋眉眼驟然緊皺成一團,雙手用力去掰楚筝的手指。
楚筝力氣快殆盡,幾乎使不上勁,咬牙怒道:“你敢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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