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還以為我們之間有火花,”眼神瘋狂之人悲憤道:“你竟然偷偷拐帶我兒子私奔,也不跟我先說一聲……”
我琢磨怎樣設法溜走,聞言心感好笑:“先跟你說了,還叫私奔嗎?”
“簡直太讓我失望!”眼神瘋狂之人在烏篷船裡搖了搖頭,擡手一擺,“你被禁足了。”
我忍笑擡頭,問了一聲:“禁什麼足啊?”
“禁你的足!”眼神瘋狂之人握起我的足,除掉鞋子,伸折扇往足底打了三下,随即轉向信雄,冷哼道,“茶筅兒,你知道該怎麼做啦?”
信雄趕快脫鞋,伸腳過來等着挨打。他爸爸一巴掌打開信雄伸至嘴邊之足,換了支硬骨扇,皺眉道:“手伸出來!”信雄手掌心挨了三下,見仍不停,先哽咽起來。
我看不過眼,忍不住為他求情:“是我帶他偷跑出來的,不怪信雄。”
“既然這樣,”眼神瘋狂之人轉而捧起我之足,連打兩扇,低哼道,“你身為長輩,為老不尊,不幫我好好看家,反而帶歪我兒子,自小就愛忽悠我家小孩逃家,從我弟弟到我兒子都着了你的道兒,你說該不該打?”
腳掌挨打之餘,我不禁好笑:“我比你弟弟小好多,隻比你兒子信雄大幾歲而已。也不算多老的長輩吧?”眼神瘋狂之人瞥我神情似不如何苦楚,冷哼道:“在小輩跟前帶頭頂嘴,教壞風氣,再多賞你幾下。”
信雄抽泣道:“不關她的事,是我帶她跑出來的。”眼神瘋狂之人惱哼道:“既然這樣,我再多賞她幾下,看你以後學不學乖。”
這幾下就很疼了,我眼圈兒不由濕紅,伏身埋頭在臂彎裡沒再吭聲。粗略估算,我總計挨了十下怕都不止,兩隻腳掌皆疼,料想好幾天要難以跑路了。
眼神瘋狂之人見信雄要幫我穿鞋,搶先伸扇打開他的手,呵斥道:“茶筅兒,你立刻給我滾回家去。不許搭我這條船,去坐你妹夫那隻小舟。”轉面吩咐一聲:“利長,帶他跳過去!”
耳聽得落水之聲,我忙擡頭張望。眼神瘋狂之人啧然道:“兩隻小船相鄰這麼近,都快靠到一起了,直接走過去都可以,你還掉水?”利長和慶次忙撈起一腳踩進水裡的信雄,拉他到那邊船上。
先前慶次光着身吟詩蕩舟,沒想到這條烏篷船悄悄藏在葦草多處,突然劃出來攔截。我拎起鞋子,正想也跟信雄回那小舟上,眼神瘋狂之人卻伸扇按我肩頭,低哼道:“你留下。不要又去跟信雄搞在一起,你倆湊到一塊兒形成的目标太大,容易招來許多圖謀不軌之徒,想搞他的和想搞你的全都來了,應接不暇。”
當他轉面之時,我又慌忙将臉埋藏回臂彎裡,保持伏身背對。眼神瘋狂之人以扇輕撫我肩後,歎道:“雖然信雄是鳏夫,而你如今是寡婦。最近許多人勸我撮合你倆在一起,說是憑你的聰明才智,能夠輔佐我這個愚頑的兒子,以你之長處,彌補他之短處,堪稱良配。然而我遲遲沒表态,不知你怎麼想?”
我沒吭聲,竭力忍住不說話。眼神瘋狂之人以扇輕拍,又道:“看你今天跟信雄跑出來,或許你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再忍不住,蹙眉道:“你想要我當你兒媳是嗎?”
眼神瘋狂之人以扇輕拍我腿踝,沉吟道:“你這個久秀的徒弟,别以為我不知道你!你若當了信雄的老婆,我怕信忠将來就繼承不成我的家業了。最終信雄這蠢小子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生出來的孩子占領了我全家,我雖無你那般未蔔先知的莫名其妙本事,這幅前景我還是能看到的。久秀父子、壽桂尼母子和太原雪齋、還有你家信玄父子三代,他們教給你學會的那些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本來去學茶藝就很好,偏偏信玄寫密函讓久秀來攪局,偷偷去接近你,還私下教了你不少玩黑手的伎倆,是不是?别以為我不知……”
“哪有?”我紅着臉搖頭說道,“你想多了。其實偷偷接近我的人是你才對。尤其是十三歲那年,你使我在家翁那邊處境很艱難……”
“久秀謀殺了多少人,你跟他學?”眼神瘋狂之人冷哼道,“你家信玄以及他父親信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從小跟他們混,不肯來跟我混,包圍勝龍寺那年我就告訴你,不如跑來跟我。為了更好地照顧你,我連你師傅身邊的阿能也拐過來了,本來是想讓她幫我照料你,沒想到她先來了,你卻不肯來,後來她成為我的女侍頭兒……”
“是了,阿能去哪裡啦?”聞聽我忍不住詢問,眼神瘋狂之人以扇輕撫我足踝,說道,“她在安土城那邊看家,照顧留在那邊的年長女眷,蒲生的父親也在那兒留守。我想過幾天就帶你去安土城,讓阿能照顧你,了卻當年未遂的心願,如何?”
我聽了不禁微抿笑渦,說道:“我還以為你要讓我随信雄去伊賀那邊、幫他跟鄰居吵架呢。”眼神瘋狂之人輕手按撫着我腿踝,啧然道:“你不要跟信雄在一起厮混了。長益那邊也不是你能呆得下的,我深思熟慮,知道怎麼樣安排,才會對我們家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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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移足收回裙袂之下,抿了抿嘴,問道:“信忠也這樣想嗎?”眼神瘋狂之人撫拍我另一隻足,說道:“自從有意引退之後,我多是為信忠着想。将來也要為信忠完成那樁未了結的親事,讓他不再虛席以待正室。聽說小松還在等着他,是吧?至于信雄,聽說先前你和他去山内一豐營帳更換幹淨衣衫,他又哭鬧了是嗎?雖然我沒在場,别以為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沒急于收回那隻足,仍給他握着,轉開臉孔,另望别處,蹙眉道:“不知道為什麼,一豐的夫人出來見禮之時,竟惹哭了信雄。”
“你知道何故,”眼神瘋狂之人低哼道,“别裝作不清楚。看見了一豐的賢内助千代,信雄觸及傷心事,想起了他自殺的老婆也叫千代……唉,友興的這個女兒其實不錯,她自小學習禮儀﹑裁縫等女活兒時就表現十分出衆。據說她與一豐是一見鐘情,而一豐迷戀着她,竟然當場提親,而千代也為一豐的人品所吸引,兩情相悅,遂結為夫婦。事實也證明憑借着内助之功,一豐開始在仕途上平步青雲。他是大器晚成,初陣都二十九歲了,按說人近三旬還未有出息,就快沒什麼戲了,一豐有賢内助之後,卻又快速雄起……”
“可見‘賢内助’這個東西很重要,”眼神瘋狂之人目光變得熾烈,瞪到我臉紅,便在呼吸漸促之際,忽聽外邊有人喝問,“岸邊樹下逡巡之人可是高山右近?”
岸上之人回答:“末将清秀,與右近在此恭候主公!敢問船頭可是長近大人?”船上一人撐篙說道:“船頭一隻豬,金森兵部大人在船尾。”岸上有人招呼道:“原來是高就,快撐船過來這處。船邊那位坐望的老者莫非久未露面的秀順公?在下吉晴,渴慕教誨。”
“又是秀吉的人,”眼神瘋狂之人微啧道,“一路全是秀吉的手下,幾乎個個能人來着。聽說秀吉最近也在巴結信雄,如果你再去信雄那邊,天平就會更加傾斜,對身為繼嗣的信忠不利。将來你若當了家,要懂得一碗茶水端平,不可偏心。否則家内難免要出事,手心手背都是肉,傷了哪個孩子皆不好。”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很難做到。不論是信玄家、還是有樂他哥家裡,甚至家康那樣謹慎的人,全都做不到一碗茶水端平。不知“河東雄獅”氏康是怎麼做到的,我一直想問問他。然而他早就去世了。
“殿下,到地兒了。”那位名諱“秀順”的老者輕敲篷壁。後來我聽說他位居“但馬守”,屬于與貞勝并列的家中重要吏僚,在信長的奉行衆當中處于相當高的位置。信長上洛後,貞勝和秀順二人也還仍在衆多的信長吏僚中處于特别的地位。秀順作為信長奉行衆的活躍,可以追溯到天文年間。與信盛一起處理過熱田社的禮錢糾紛之後,和貞勝被信長的母親請到末盛城,受命向信長傳達信行投降的意思。随後從藤九郎處接收送給信長的鷹,順便和貞勝擔任接收美濃三人衆遣質歸順的使者,然後和貞勝等人迎接義昭,熱心安排我那老家翁住進舒服的宅邸,伺奉可口的飯食,還擺出精美茶宴陪伴聊天,博得我家翁的好評,在當日的記述中留下了幾個贊。
他年紀相當之大,據說天正三年以來就已經不怎麼露面,甚至還有傳聞說他早就消失了。然而這位似已去世的老人又出現了,他在艙篷窗口探眼而觑,問道:“殿下,可是要在這裡下船?”眼神瘋狂之人見我慌忙收足回袂下,就啧然道:“你别慌張,他看不見的。這家夥退休很久了,跑回來住在鄉下養老,聽說眼神不好,耳朵也不好,我們在裡面說話,他聽不到。”
“我能聽到,”那老頭敲着艙篷,探眼觑視道,“主公,你有沒留意到她兩隻襪子似乎不同款呢?”
“哪有?”我紅着臉将雙足藏回袂下,眼神瘋狂之人啧然道,“賊眼溜溜哇?你一把年紀,沒想到還這麼色。竟然耳朵也還好使,偷聽了半天是吧?立刻給我轉頭走開,不許看!否則我把你跟信盛、林秀貞一起流放……”
“主公,你怎麼比我還記性差了呀?”篷艙外的老叟伸着頭笑觑道,“你怎麼忘啦,信盛和林秀貞早已被你流放了。”
“是嗎?”眼神瘋狂之人納悶道,“怎麼我還總覺得那兩個老家夥仍然在身邊吱吱歪歪、從來沒離開過的樣子……”
“信盛死了,”篷艙外的老叟歎道:“主公,我也常覺得他們跟那些先後死去的老夥計、舊日同僚一起仍在咱們身邊陪伴。其音容笑貌依故,就像從來沒離開過……”
眼神瘋狂之人一時怔坐忘言,過了一會兒才怅然道:“沒想到竟已不在了呀?我還常常念叨着要狠心趕他們走……”我陪他無言地默坐一會兒,被他拉我的衣袖去擦眼,我悄手揩摸袖角,覺似潮濕。
篷艙外的老叟又唏噓道:“前陣子還聽說你把跟随信盛一同流放的其子信榮召回了,怎麼你又忘啦?唉,阿勝公子的舅舅你還記得嗎?我們跟義昭決裂的那年,你本來要派他跟友閑去與義昭交涉,卻因為阿勝的舅舅患眼疾,于是急忙讓我代替。結果我沒談攏,義昭拒絕你的建議,我等的努力宣告失敗。你和義昭開始武力對抗。你領兵進京,我也随軍出征。放逐義昭将軍之後,最初的禍苗卻燒起了更大的火,燃向四處,阿勝公子的舅舅戰死于葦原之戰。然而你卻流放了他舅舅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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