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燎原吃了兩顆,又把盒子扔回桌上,坐在書桌前的轉椅上,翹起二郎腿,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教育宋野說:&ldo;小野,别老和你爸吵架,都這麼大了,你也該懂事了。&rdo;
宋野:&ldo;……&rdo;
曲燎原放下腿,向前探了探身體,臉湊到了宋野面前,露出笑臉,他笑的時候,左腮上有一個很深的酒窩,右邊完全沒有。
宋野眼睛看着他的酒窩,解釋道:&ldo;不是我要和他吵……&rdo;
曲燎原忽然呲牙,巧克力豆的褐色熔漿被他糊在牙齒上,非但如此,他還做了個鬥雞眼。
……宋野隻得笑了。
曲燎原恢複正常臉,邊舔幹淨牙,邊笑說:&ldo;這個太甜了,沒有上回那個酒心的好吃。&rdo;
宋野道:&ldo;酒心的還有,等會兒你都拿走,我不喜歡吃。&rdo;
曲燎原蠕動着轉椅的輪子向他靠近了些,說:&ldo;跟你爸怎麼了?&rdo;
宋野沒和他對視,不知看着哪裡,道:&ldo;就是一點小事……沒事兒。&rdo;
曲燎原猜測可能是和他後媽有關的事情,就沒再問,開心道:&ldo;我家電視壞了!明天我爸帶我去買新的,你一起去嗎?&rdo;
宋野道:&ldo;上午下午?上午我要聽英語廣播。&rdo;
&ldo;那就下午去,&rdo;曲燎原道,&ldo;正好我早上還不想起。&rdo;
宋野說:&ldo;不行,明天來跟我一起聽廣播。&rdo;
曲燎原馬上哀嚎:&ldo;你饒了我吧哥哥!&rdo;
宋野說:&ldo;還有不到五十天……&rdo;
&ldo;大師!&rdo;曲燎原向前一趴,轉椅随着他的動作撤後,他上半身就直挺挺地趴在宋野的腿上,假哭道,&ldo;本施主六根已經很清淨了,求大師不要再念經了!&rdo;
宋野:&ldo;……&rdo;
曲燎原生性|愛玩,淘氣,但絕不是不懂事的那種熊孩子,如果他哪裡做得不對不好,隻要勸他一勸,他幾乎都能改了。除了不愛學習這一件事,誰勸也沒用,不愛就是不愛,死不悔改。從小學到現在,他的成績一直就在班裡居中,好的時候中偏上,差的時候中偏下,隻是不至于像文聰那樣一路墊底罷了。
宋野已經說過他很多次了,這時也沒再繼續說,知道再說兩句,他必定又要扯到&ldo;當兵&rdo;這個話題上去。
曲大江是當過兵的,從部隊轉業回來才進的407廠保衛科,曲燎原小時候沒少聽他講在部隊裡的事,上了初中的曲燎原,成績還是不好,時不時還要嚷嚷兩句要去當人民子弟兵,曲大江被高秀月埋怨一通并耳提面命,這才再也不提部隊如何如何。
終究是時代不同了,二十年前曲大江們轉業回來,在部隊學了點技能,進企事業單位是很平常的事,現在,正經大學畢業生排隊找工作,還都得坐冷闆凳。
曲燎原自己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去當兵也不像是真的想當兵,更像是拿這事當擋箭牌,擋擋父母師長和宋野的嘴。
宋野是真替他發愁。
翌日下午,曲大江帶曲燎原和宋野一起去了市裡。
廠裡有不少單職工家在市區,平時一個人上班住單職工宿舍,隔三差五還是得回家看看,市裡就有一趟公交專門跑這條線,起始站在市中心,終點站就是407廠。
在商場裡,三個人選電視選得很快,一來高秀月給的預算有數,二來曲大江已經想好要買某個品牌,推銷員介紹了合适的,同價位功能也都差不多,曲大江讓兒子挑了個模樣最順眼的一台,就付了錢,店裡安排送貨,天黑之前能送到家裡。
從電器商場出來,曲大江還要去買點别的,倆小孩不想跟着一起去了,曲燎原就說想去書店。
曲大江掏出錢來,拿了張二十的人民币,想了想,又換了張五十給曲燎原,說:&ldo;不要亂花,買兩本習題,回去叫宋野教你好好做題,不許買閑書。&rdo;
宋野道:&ldo;曲叔放心,我看着他,不亂買。&rdo;
&ldo;四點我去書店找你們,别亂跑,有事給我打電話。&rdo;曲大江說完,又不放心地叮囑宋野說,&ldo;千萬把手機裝好,别弄丢了。&rdo;
他用的還是諾基亞3310,宋野用的卻是宋志國淘汰下來的銀色諾基亞n70,能照相,還是滑蓋的。
曲燎原還沒有手機,他搭着宋野的肩,一副自己肯定能保護好宋野的樣子,大大咧咧地說:&ldo;爸,您就放心去吧。&rdo;被曲大江狠狠彈了兩個腦瓜崩兒。
和曲大江分開,兩人卻沒去書店,去了家麥當勞。
宋野買了兩個甜筒,一人拿了一個,又買了一大份薯條,曲燎原喜歡用剛炸出來的薯條去蘸着冰激淩吃,宋野喜歡番茄醬。
兩人并排坐在麥當勞臨街的窗邊,邊吃東西邊觀察外面的車水馬龍,像兩個小孩子一樣。
市區和廠區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廠裡人很多,但大家都是熟人,誰都認識誰,每天來來去去,都是那些面孔,大家還都穿着統一的灰藍色工作服,稍微臉盲一點就會認錯人。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着規律又缺少變化的生活,就好像生産車間裡那仿佛永遠不會停下的車床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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