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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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事務所事情特别多，他幾乎每天都是過了十點才回家，許顔有幾次約他去酒吧，他都拒絕了，太累。可今天，許顔跟他一起加的班，還幫忙找了資料，這個時候人家說想吃點什麼，他再拒絕，就真的有點過意不去了。地方是許顔選的，旋轉餐廳，聽起來的确像是女孩子喜歡的地方，隻是這種人工營造出來的浪漫，給遊翊的感覺隻有賣弄。可能他真的不是一個浪漫的人。在這一點上許顔是矛盾的，因為她自己也特别受不了肉麻的男人，遊翊這種務實、穩重，從來不耍花樣的人，其實很對她的胃口。可另一方面，遊翊偶爾真的……冷漠到令人發指。似乎除了工作，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事情能引起他的興趣，對異性，他禮貌，溫和，具備紳士風度，可同時也散發着強烈的距離感。很難親近。許顔認識他這麼久，從來都不覺得比剛認識那會兒多了解了他什麼。遊翊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陶耿，這種隻有情侶才會來的地方，東西不怎麼好吃，價錢貴得要死，一點也不是陶耿喜歡的路子。可，他就這麼帶着肆無忌憚的笑坐在窗邊，和另一個男人打鬧，舉止那麼親密。遊翊當時就覺得一陣窩火，沒道理的。說到底，陶耿是他趕走的。雖然不是明着趕，可他不管有意無意，都給了陶耿不少壓力。陶耿總說他自己死皮賴臉，可其實他臉皮比誰都薄，他的難堪，他的尴尬，他的逃避現實，從來都不能很好地掩飾。遊翊知道，陶耿所謂的死皮賴臉，隻是為了某種目的，強撐起的僞裝罷了。那個目的是什麼，他們倆心照不宣。十年前，他和陶耿是很好的朋友，他們在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一起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和閱曆，見證着對方的成功和成長。那段時光，無疑是快樂的。可後來，他們分道揚镳，因為其中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的感覺超出了友情的界限。接下去的幾年，他們像兩條平行線，各過各的生活，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即使見面，也各懷心思的走開，曾經的親密，更像是他們自己的幻覺，别扭地存在于他們的記憶裡。再然後，時隔十年，一封郵件又把他們拉到了一起。遊翊說不清自己再見到陶耿的感覺，說愛，也許談不上，那其他呢？為什麼還沒有考慮清楚就大費周折地把他接回家？為什麼家裡突然多了個人心裡卻反而覺得更踏實？為什麼看見一個大男人彎起眼睛傻笑的樣子，會覺得很可愛？為什麼他偷吻自己的時候，沒有馬上推開？為什麼他走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變得空落落的……很多的疑問，沒有解答。在遊翊眼裡，陶耿一直像個危險的漩渦。這個漩渦曾經離他很近，可他的理智讓他及時逃開了。那麼，十年後呢？這個漩渦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來勢洶洶。他掙紮，抗拒，可不管怎麼努力，他都恐慌地發現，他離那個漩渦，還是越來越近了。更可怕的是，他似乎還有了快要放棄抵抗的錯覺。這是愛情麼？遊翊記得在陶耿離開的前一天，自己就很認真地對他說過，喜歡并不能等同于愛情，愛情除了兩個人之間的相互吸引，還有很多并不浪漫、甚至讓人厭煩的東西……陶耿有時候神經敏感得過分，可大多數時候，他卻又很遲鈍。現在想想，也許在那一刻，遊翊就已經承認，他對陶耿，确實有點不一樣。隻是一直以來堅持的信條，世俗的目光，家人對他成家立業的期許，不允許他多想。如果繼續這麼胡來，最後是不是會兩敗俱傷？所以，還是分開吧。做陌生人，比較好。遊翊是這麼想的，可當看見陶耿失魂落魄地躲進洗手間的時候，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跟着走了進去。陶耿對着鏡子發呆，情緒都寫在臉上，那是一種消沉頹廢的難受。遊翊靜靜地看着，覺得無力。難受麼？那不是你自找的麼？明知道我心腸冷，對你也不好，為什麼還要抱着飛蛾撲火的愚蠢送上門來？在我面前，你連笑都要克制，不像剛才，不是和那個男人玩得很開心？你，為什麼不找别人算了……陶耿問，你是不是不高興了？一向冷靜自持的遊翊對這個問題竟然感到了一絲惱羞成怒。他知道怎麼讓陶耿更難受，這麼多年，即使分開，他也清楚地知道陶耿的弱點在哪裡。因為陶耿喜歡他。所以，他說，外面那男的挺好的，至少你和他一起，笑得比較自在。陶耿臉色變得蒼白，欲言又止。後來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又和許顔說了什麼，吃了什麼，遊翊都不記得了，整個晚上他腦子裡都是陶耿那張臉，笑着的，喊着的，郁悶的，小心翼翼的，委屈的……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遊翊覺得疲憊不堪，連續幾天超負荷的工作已經讓他有了點厭煩，這種感覺以前從沒有過。他想起那天陶耿特别費解地問，你們精英怎麼都這麼不可理喻。精英算不上吧。他隻是想在最短的時間裡得到大衆的承認而已，從小到大，他都那麼在乎别人的目光，想要做最好最優秀的那一個。腦子困得快罷工了，可遊翊沒有着急洗澡睡覺，而是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抽煙能提神，精神上來了，心裡的問題也接踵而至。陶耿這會兒在做什麼？還難受麼？這麼晚了，會不會已經跟那個男的……算了，想這些有的沒的幹嘛，跟自己又沒關系。他那性子……應該不會……雖然以前陶耿最喜歡逃晚自習，還經常大半夜的翻學校圍牆到外面吃路邊攤。可整體來說，陶耿還是個很乖的孩子，不抽煙不喝酒，很少罵髒話，成天泡在球場上，一到考試就苦着臉求他幫忙，隻為了不要拿個太低的分數回去給老爸揍一頓。可這跟乖不乖又有什麼關系？是男人就會有那種需求，陶耿是gay，這些年從沒聽說他跟什麼女的走得很近，可男的呢？别的不說，遊翊知道的，就有一個程析。程析是個挺出色的男人，不管是外表還是什麼，對陶耿還特别照顧，尤其在大學裡那會兒，整一個監護人。陶耿既然喜歡男人，會不會也喜歡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程析？夠了遊翊，想這些已經證明你夠無聊了，明天還有堆成山的工作等着，現在你該做的，就是洗洗趕緊睡覺！遊翊抹了把臉，在煙灰缸裡碾滅最後一根煙，裡面已經堆了滿滿的煙頭，一塌糊塗。拎了睡衣進浴室，遊翊聽見自己手機在客廳響了兩聲，是短信。他本來沒理會，可關門的瞬間，又鬼使神差地拐了出去。發信人是陶耿，他說，睡了麼？我在你家樓下等你。遊翊看了看時間，一點零五分。作者有話要說：☆、糾結後的結果才最重要雖然已經步入了夏天，可淩晨時分，風還是挺冷的。陶耿就在下樓拐角的地方靠牆坐着，覺得自己真是抽瘋，竟然大半夜做賊似的摸進人家小區來，幸好保安前陣子每天看見他，覺得面熟也沒攔着。到樓下了，他沒怎麼過腦子就發出了那條短信。然後呢？陶耿不知道了。隻能說，遊翊臨走前那句話讓他不得不在意。雖然那句話裡嘲諷的意味的聽得他很不好受，可同時他也挺樂觀地琢磨出了些言外之意，那就是，他和别的男人一起吃飯、打鬧，遊翊介意了。不知道那能不能稱之為吃醋，但反正是介意了。介意是不是就代表着在乎？遊翊不樂意看見自己跟别人親密，是不是潛意識裡，對他，也……不管是不是吧，反正他就是想把事情解釋清楚，别人怎麼看他無所謂，他唯獨不想讓遊翊誤會。程析說他犯賤，果然還是有道理的。水泥地闆冰冷，陶根玩着手機，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想自己對遊翊斷也斷不了的糾纏，想遊翊反常的一再退步妥協，想兩個人這些天發生的種種，想等會兒遊翊下來了，自己該說什麼。萬一他已經睡了，連短信都沒看見呢？或者看見了也裝沒看見。唉。等了快半個小時，陶耿有點兒困了，意識模糊，今天真他媽體力腦力通通透支，果然沒辦法撐着熬一宿。遊翊怎麼還不來？這是陶耿睡着前的最後一個念頭，這牆真硬，硌得肩膀疼……再醒來，周圍依舊一片漆黑，屁股坐得都快麻木了。陶耿覺得自己是冷醒的，果然剛這麼想，鼻子一癢，就打了個噴嚏。頸後撞上了什麼東西，不軟不硬，墊着很舒服，腦袋向一旁微微歪着，不知道靠的是什麼。陶耿半天沒轉過彎來，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發呆。這是在哪兒來着……“醒了還不起來，又想在我胳膊上枕一晚上？”一個低沉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膜。陶耿渾身一震，猛地回頭。夜很黑，唯一的光源是十多米外昏暗朦胧的路燈，可陶耿覺得，遊翊的臉在他眼裡，從沒像現在這麼清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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