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天四趟的船,淡季裡一天就開一趟,莊嘯就靠在碼頭上等船,等了好久。他眼前不斷跑過那個穿熱帶風情大花褲衩和夾腳拖鞋的身影,颠颠兒地也跑了很久……小島風景依舊,就是遊客比上次來時少了,海灘上是一望無際的白沙,幽靜而美好。莊嘯背着背包,沿着沙灘跑了一圈,出出汗,喘着氣,非常暢快。他把背包甩在沙灘上,把小熊拿出來,跑幾步,然後往空中用力一抛。小熊被扔到很高,飛出一個高抛物線,莊嘯助跑兩步,待熊落下來,來了個排球裡的扣球姿勢……隻是擺個姿勢,沒有扣出去,他在落地前眼明手快把熊接住了。自己都忍不住樂了,哪舍得把琰琰熊一掌拍到沙子堆裡啊。他臂彎裡夾着小熊,在島上漫步逛了一圈,心情很好,自己都覺着比以前富有,感情充沛。以前,他時常在清晨一人兒出門跑步,那時候還沒有這個熊陪呢。他現在有熊陪,還無病呻吟什麼?從沙灘返回,莊嘯走到島上原住民的聚居地。山坡依然陡峭,破房子在陽光下呈現斑斓的顔色,讓人心思恍惚,回憶起片場曾經驚心動魄的血光。他也找到那條上山的小徑……上一次好像沒走過這裡?婦女在粉刷門闆。秋天成熟并曬幹的紅辣椒和橘色辣椒,一長串長串地挂在房檐下面。莊嘯看到了那一株參天巨樹,受當地人頂禮膜拜的“聖地神樹”。樹葉在冬季略微凋敝,樹枝上卻挂滿了遊人祈福的木雕圓牌。擡頭往上看去,無數的木雕小牌牌在風中碰撞敲擊,“咣咣”作響,相當壯觀。許個願吧。莊嘯也買了一個木雕圓牌,自己寫上一句小紙條,卷起來塞到木牌的小孔裡,再用膠封上。這就打不開了,要打開隻能挖木頭。沒有遣詞造句天分,缺乏抒情文采,他就臨時倉促寫了兩句特俗氣的話:【寶貝,繼續活潑快樂意氣風發!我會一直想念你,從今往後的二十年。】依照當地人許願要寫家族姓氏的習慣,他就在木牌正面刻了個“莊”字。刀工很爛,筆畫都刻歪了,幸虧這字兒筆畫少,要讓他刻“嘯”就徹底瞎了。他捏了捏琰琰熊的臉和鼻頭。小樣兒的,你小子要是哪天功成名就稱霸影壇,也能拿獎拿到手軟吊打前輩後生了,老子肯定為你高興,到時破戒為你喝一整瓶酒。他擡頭觀察這株大樹,跟人家說,不用幫忙,我自己爬上去挂。當地管這棵樹的是一位大叔,卷毛頭,臉色黑黢黢的,嚼着煙葉,說,現在大風季節來了,這樹不讓爬,你不能上去啦!以前我們還允許爬的,怕是長年累月把我們的神樹爬塌了,現在不給遊客爬了。不給爬就算了呗,莊嘯繞樹一周,擡頭找,挂哪啊?大叔舉了一根超長的竿子,耐心地跟在他身後繞圈。在很高的一根大樹杈上,特顯眼地挂着一隻木雕牌,比别人挂得都高,傲視群雄。小風一吹,晃一晃,特别嘚瑟。莊嘯随手一指:“就那個地方,那個最高,挂它旁邊。”大叔舉起竿子比畫,太高啦,挂不上去,你咋這麼會挑地方呢?莊嘯問:“那個你是怎麼挂上去的?”大叔說:“那個人,我記得清楚,他自己爬上去挂的!竿子上不去,他自己上去了。”莊嘯:“自己爬的?”“很有印象,我記得,那個家夥,光頭,爬樹爬得溜索,像猴子一樣當時就上去了,我們以為他肯定上不去……”當地大叔英語講得比較生硬,但意思表達明明白白,“他自己挂上去的。”“什麼時候的事,您還記得嗎?”莊嘯一臉平靜,眼底已是一片斑斓,映着天,映着地,映着海面白色的波濤。這股浪潮來得洶湧,迅速推到他的眼眶邊緣……“夏天吧?”大叔說,“就是去年夏天,我記得那個家夥。”小風突然變成大風,就是這樣一陣玄妙的風,吹向神樹。這就是一棵屹立千年的神樹,仿佛對誠心叩拜的人懷有善意,對來人訴說昔日的情懷。樹頂的那隻木牌,挂那麼久了都沒有掉過,卻被這陣風帶下來,不偏不倚就落在莊嘯腳邊一尺。他彎腰撿起木牌,捧在手裡,看到的那一刻已經笃定。木牌正面,刻了個“裴”字。刀工真他媽爛。估摸因為比畫比較多,傻猴子還先用鉛筆偷偷打過草稿,然後再用刀,結果還是把自己的姓刻花了。這個字刻得像個“袋”,又像個“裝”。莊嘯盯着這字笑了半天。裴英俊變成“裝英俊”,可不就是你麼!大叔瞅他也像瞅神經病一樣。莊嘯擡眼向大叔解釋:“這是我朋友寫的……他去年來過,我今年過來替他還願。”他真的很想知道,琰琰在小紙條裡寫什麼了。很想把這個木牌撬開看看。他攥着那小物件攥了很久,捏在手心裡,最終沒有動手撬。幹脆就把兩個牌子的線繩拴在一起,打成一個死結。他指揮大叔幫忙:“您把這兩個牌子挂一起,随便哪一根樹杈都可以。”覺着不放心,臨走還囑咐一句:“以後要是被風吹掉地上,您就把兩個牌子重新挂回去,挂哪兒都無所謂,隻要拴在一起就成。”神樹附近的村落裡,有幾家販售旅遊紀念品的店鋪,淡季都關門了。唯獨一家做人體刺繡的小店,敞開半扇木闆門,接納帶鹹腥味的海水濕氣。纏着紅色頭巾、臉上布滿刺繡花紋的老婦坐在店門口,看起來已經很老很老了,據說是當地的文身“聖姑”。老婦瞧着莊嘯走過來站定,于是默不作聲地起身,把他帶進去了……你要文什麼?文在哪裡?莊嘯以前從來沒文過身,沒有在身上雕花穿孔穿環之類的癖好。他身上隻有戒點傷疤,已經夠了,不想再留任何人的印迹。店内視線昏暗,燃着熱帶香,他想了想,把外褲脫掉,指着自己胯骨上,人魚線更往下的位置:“文在這裡,文一個人的名字。”……帝都機場。裴琰在路上打電話給一家外賣公司,為莊大爺定了個“包月套餐”,就是給老爺子連送三十天的外賣。他然後就打電話給自己定了機票,一刻都不想耽誤,不想在這裡耗時間,浪費生命。離開了會怎樣,會發生什麼?不知道,不管了。碰巧這時,肥查那部電影的片方代理給他打電話過來,竟然是跟他抱怨,你經紀人怎麼回事啊?酬勞和待遇規格漲得這樣離譜了?片酬要千萬美元以上,夜場要求三倍加班費,在片場方圓三公裡以内預定五星級酒店,海景總統套房,加長林肯專車接送,至少米其林二星的三餐标準,每拍兩個星期還要放假三天回國探親……合同裡附加條件實在太多,太苛刻了,這就沒法合作了!這樣漫天要價,我們隻能放棄你,尋找别的合作者。裴琰都納悶了,這是誰提的明顯要得罪人的條件?強尼吳以前也不會這麼幹啊。他當即就給強尼叔打電話說,你過來,我在機場候機室等你,給你三十分鐘你現在過來,三十分鐘不來我解雇你,你就不是我的老幹爹甜爸爸了!強尼吳來了,出現在咖啡茶座,一屁股坐到裴琰對面,用手帕擦着汗,不住地喘氣。兩人視線一對,心裡都明白。強尼吳輕聲問:“寶貝,真的要走?你還是要去找莊先生啦?”裴琰劈頭蓋臉問:“誰讓你跟美國制片公司提那一堆亂七八糟條件?什麼毛病?章總教你這麼幹的,對嗎?!”“咳——”強尼吳用食指扶了扶眼鏡,“老闆也是擔心你……不願意放你走嘛,他不想讓你去美國接這個電影。”“不想讓我有機會見莊嘯,對麼?”裴琰盯着對方。“其實,我也舍不得你走,怕你真的離開就不回來嘛。”強尼吳略傷感的。“對,我坐下一趟航班就走。”裴琰說。“老闆那個人,也沒有惡意,他又不會要害你。他是想讓你再紅幾年,是為你好……我也真心疼你啦,大家都是為你好啊寶貝!”強尼吳說。為我好?我最近過得特别、特别的好。“我肯定要見莊嘯一面,我不想放棄這個人。”裴琰說,“至于過幾天還能不能再回來,那就看章總的意思,看他能不能放我一馬……他可以雪藏我,可以封殺我,還可以上法院跟我打官司說我毀合同違約。随便他怎麼玩兒,我走了。”他說得幹脆利落。他都想好了。老幹爹把一大杯不加糖咖啡像喝水一樣灌下去,苦得直咧嘴,想流下幾滴臨别的傷感眼淚,但是沒擠出水兒來。這人突然掏出手機,勾勾手:“寶貝,給你看一張照片。”梁有晖偷拍完後發給包小胖。包小胖随後就手欠發給強尼吳。一個字也沒說,沒什麼可說的。最終,再從老幹爹的手機發到裴琰手機上。照片中的男人背影出鏡,站在小店過道正中,左手端着“榛仁摩卡”,靜靜地盯着屏幕。屏幕上好像有個聚光點,一個大燈泡,正在做一個騰空跳躍動作,看不清臉,但鹵蛋造型已經夠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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