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誰嗎?”賈環審視他分明害怕卻依然強撐的表情,視線定格在他紅腫的鼻尖、灰白的臉色和暗紫的指甲上。這些可都是重症心髒病的表征。“知道,小賤種罷了!擺什麼主子款兒?當真我怕了你?”小厮扯了扯唇,似乎想蔑笑,卻沒能成功。分明心裡怕得要死,卻還要挑起自己的怒火,其中必定有詐。賈環玩味的笑了。他隻是嗜殺,并患有輕微的狂躁症,可并不代表他智商有問題,明知這是别人挖的坑還一個勁往下跳。壓下心間湧動的戾氣,賈環淡淡一笑,伸出手把糕點挪到自己近前,撚了一塊送進嘴裡咀嚼,完全把那小厮視若無物。小厮見他如此平靜,與傳聞中的反應完全不同,一時有些傻眼,呆愣片刻後忙把碟子搶回來,将僅剩的幾塊糕點胡塞進嘴裡。這回總該發狂了吧?“你他媽找死?”賈環眼珠赤紅。小厮面上越顯跋扈,含着糕點叫嚣道,“我就是吃了,你能耐我何?來打我啊?”說着說着,挽起袖子去推搡賈環單薄的胸膛。賈環下盤穩健,如何是他一個身體羸弱之人推得動的?隻巍然不動的立在原處,一雙赤紅眼珠上上下下掃視,仿佛能将人靈魂都看穿。那小厮有些撐不住了,大冬日裡,額頭竟沁出細細密密一層汗水。感覺到剛才吃下去的毒素正在發作,一陣陣劇痛如潮水般襲來,還有熟悉的,堪比岩漿的熱流淌過奇經八脈,将體内所有細胞都一一摧毀,又讓它們在赤焰中重生。賈環将快捏碎的雙拳攏進袖口,面上卻半點不顯,沉聲威吓道,“你再推我一下試試?”“試試便試試,你還能打死我不成?”小厮的聲音略微發抖,手上卻一點不含糊,又用力推了幾把。見鵲兒正拿着一個花盆走過來,賈環詭笑,在他的推搡下慢慢倒地。鵲兒忙丢下花盆,撩起裙擺狂奔,跑到近前一看,隻見小主子唇色烏黑,臉色煞白,氣若遊絲,仿佛随時都會咽氣。那小厮弄不明白怎麼倒下的不是自己竟成了對方,又見他情狀凄慘不似假裝,一時驚駭莫名,捂着胸口直哆嗦。鵲兒探了探賈環微弱的鼻息,站起來扯着脖子大喊,“不好了,殺人了!快來人啊!”王夫人‘恰好’過來探望賈環,聽見響動心裡一喜,暗道成了,忙隐去嘴角浮現的一絲笑意,做出心憂如焚的樣子朝裡趕。出來迎接的趙姨娘面色大變,顧不得禮數,撇下主母朝後院狂奔。剛還聽鵲兒說兒子好好的,難得表現的很正常,正侍弄花草呢,這才敢讓太太去探,怎麼眨眼功夫又弄出人命了?當真是天煞孤星轉世不成?她這會兒完全想不到倒下的會是自己兒子。蓋因賈環近月來瘋狂增長的武力值叫她相信隻有兒子打死人的份兒,萬沒有兒子挨打的份兒。待入了後院發現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兒子,她先愣了愣,這才凄厲的喊起來,“環兒不好了!快,快去請大夫!這是哪個天殺的幹得?!”王夫人心裡十分錯愕,怔愣了好一會兒才沖金钏擺手,“去請大夫!”話落,暗暗瞪了周瑞家的一眼。周瑞家的心裡苦啊。自己找來的分明是個瓷人兒,打小便患有嚴重的心疾,動不動便厥過去,好容易長到十七八歲就等着入土為安。接了這麼個差事,用一個必死之人換二百兩雪花銀,他全家樂得跟什麼似得,拍胸口打包票說一定把事兒辦得妥妥的,怎麼眼下情況完全颠倒了?王夫人心裡也直打鼓,暗忖莫不是賈環看出什麼來,反将自己一軍吧?原是個沒腦子的,這會兒不但腦子靈光了,性情狠辣了,又練得一身蠻力,當真容不得他了!隻等大夫來了驗看真假,再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把這禍胎根除,否則日日與寶玉離得那樣近,真叫她寝食難安。衆人七手八腳把賈環擡進屋,趙姨娘咆哮着要那小厮償命,好說歹說被宋嬷嬷勸住,叫人拿了關進柴房,等老爺回來嚴查到底。被一群身強力壯的婆子圍堵,小厮雙眼一翻厥過去。周瑞家的暗暗啐了一口,心裡罵道:該死過去的時候不死,這下倒死得痛快了,沒用的夯貨!王夫人跟着趙姨娘進屋,轉身時隐晦的比了個滅口的手勢。周瑞家的心領神會。事情鬧得那樣轟轟烈烈,很快便傳到賈母耳裡。老太太歪在炕上直揉太陽穴,語氣頗為不耐,“怎又是環哥兒出了事?上次被小厮打,這回又被小厮打,我賈府血脈竟三番四次被人糟踐,反了天了!”陪侍一旁的邢夫人抿嘴而笑,“上行下效,主子看誰不順,奴才們可不就争相擠兌麼。”這番話說得太直了,卻也是那個理兒。賈母早知道王夫人面上慈和,實則對這個庶子深惡痛絕,平日裡不叫他進學,拘在佛堂抄寫佛經,完了令小厮帶他胡混瘋玩,說些嫡子如何如何尊貴,庶子如何如何卑賤的話刺激,隻管叫他長成個猥瑣陰沉,人見人厭的樣兒,将來斷不會有大出息。這本沒什麼,嫡庶有别的規矩不能亂,但王夫人最近有些急了,手段越發狠毒,謀算了前程還不知足,竟謀算起性命來了。賈環再卑賤,那也是政兒的血脈,怎能說殺就殺?把賈府當什麼了?想到這裡,賈母心中郁郁,瞪了幸災樂禍的邢夫人一眼,對鴛鴦擺手道,“去庫房提些藥材給環哥兒送去,碰見太太叫她把府裡的對牌還給我,後宅這樣亂,蓋因她庸碌無能,既管不了就别管,以後都交給鳳丫頭吧。”鴛鴦領命而去。邢夫人用繡帕掩嘴,偷偷笑了。人沒算計到,連府中大權都丢了,王夫人心中氣得發瘋,偏面上不能顯出一絲半點兒的不滿來,隻得解下對牌交給鴛鴦。“大夫怎還未到?來人,拿我的帖子去催催!”她轉頭呼喝,看上去十分着急,内裡卻恨不得賈環立馬去死。若大夫來了沒查出問題,這個性情乖戾,心機又十分深沉的庶子她是萬萬容不得了!趙姨娘緊緊拉着兒子的手,眼見他渾身發燙,呼吸漸弱,直吓得丢了三魂沒了七魄,還是匆匆趕來的大夫提醒,才被丫頭婆子攙到一旁靜候。王夫人心不在焉的喝了幾盅茶,見大夫停下診脈,忙問道,“如何?”“脈相微弱怪異,似内傷又似中毒,老朽一時辨不分明,方才聽丫頭說了情況,想來應該是内傷,先行開些調息的藥慢慢吃着。”大夫保守的答道。竟是真的内傷了?王夫人瞳孔微縮,心中萬分詫異。不過,即便真傷了又如何?她照樣得把這禍胎除了。好在掌家的是自己侄女,不是邢夫人,她若要行事也還便利。“嚴不嚴重?什麼時候能好?”趙姨娘急聲詢問。“能不能好且難說,隻慢慢養着。不過公子年小,年過去想是能養好的。”看向趙姨娘時,大夫眼裡閃過一絲憐憫。腦袋才砸了個大窟窿,又受了這麼重的内傷,且次次都是奴才所為,這賈府也太龌龊了,完全不給庶子一點活路啊!“天殺的奴才!誰給你的膽子如此糟踐主子?待我回了老爺把你一家都活剮了給我環兒償命!我環兒命苦啊!左一個小厮要害他,右一個小厮也要害他,竟沒人将他當個堂堂正正的人來看!庶子難道就不是老爺的兒子了嗎?庶子就活該受人磋磨嗎?滿京裡打聽打聽,萬沒有這樣狠毒的人家……”趙姨娘腦袋一暈,撞開門簾就跪在外間嚎啕,那凄厲的控訴越過好幾道院牆都能聽見。“快别哭了,我和老爺自然會為環哥兒做主!”王夫人忙使人去扶,又用五十兩銀子堵住大夫的嘴,唯恐這些事傳到外面,替自己招來個苛待庶子的名聲。趙姨娘雖沒甚腦子,但論起撒潑打诨,滿府裡無人可敵。她又哭又嚎又罵,任誰來勸也不起身,頭發亂了,妝容花了,珠钗掉了,衣裳髒了,情狀竟比躺在床上的兒子還凄慘。惹得匆匆回轉的賈政心煩意燥,對着王夫人一通咆哮。因不是第一次,他心裡也有些懷疑王夫人平日的賢惠慈善是作假,看她的眼神裡帶着冰冷的審視。苛待庶子看似事小,被禦史逮到也夠他喝一壺的了。王夫人心中慌亂,矮下身段給趙姨娘道歉,又送了好些藥材和紋銀,然後自罰去佛堂念半月經文。最後還是見兒子的燒退了,呼吸也平穩了,趙姨娘這才消停下來。晚間亥時,賈環在趙姨娘嘤嘤不斷的低泣聲中蘇醒,握了握拳,運了運氣,感覺到在體内四處爆炸的劇痛已經完全消失,熾烈地,能叫所有細胞死亡又重生的熱流也已經消退,這具身體看似瘦弱,卻比以往多了許多韌勁,五感亦更加敏銳,就像剝掉了原本包裹在體表的硬殼,徹底釋放了本我。那種由弱小變得強大,從而主宰自己命運的感覺又回來了。賈環啟唇,暢快一笑。“環兒,你醒了?”趙姨娘擰了擰被淚水打濕的手帕,剛一擡頭就對上兒子亮如星辰的眼睛,立時驚喜的叫起來。“小兔崽子,你還笑得出來!你不是很能嗎,啊?幾十斤重的沙袋你整天綁着亂跑,一腳踢斷根木頭樁子不在話下,怎得被人推兩記就内傷了?你個孬種!等你好了,那些拳腳趁早别練了!練了也是白練!”趙姨娘玩不來溫情那一套,對兒子表達關愛的方式非打即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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