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慎語強忍不住:“……你憑什麼把我的東西給别人?我用不着!”他鮮少失态,瞪着雙目撐氣勢,“修好是不是還要去道謝?你是為了幫我修玉薰爐,還是借我的玉薰爐去接近那個人?!”丁漢白震驚地看着紀慎語,他能想到紀慎語乖巧地感激他,想到紀慎語把他當作解決困難的依靠,哪兒能料到紀慎語居然沖他發脾氣?!“奇了怪了!”他煩躁地吼一嗓子,“我慌慌忙忙跑一趟,陪着笑臉孫子似的,我他媽為了誰?!”紀慎語不悔不懼:“我沒讓你去陪笑臉!”他根本無法想象丁漢白對某個人殷勤,丁漢白那麼兇,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那個人”憑什麼要丁漢白陪笑臉?厲害?莫非還能厲害過丁延壽?!除非丁漢白有所圖,不缺錢不缺技,又能圖什麼?紀慎語恍惚,丁漢白圖的是與之交往,先成朋友再成知己,說明什麼?說明他們幾個師弟仍入不了丁漢白的法眼。他不平、不忿、不甘,其他人不管,為什麼他也不行?那一座銀漢迢遞,那一枚玫瑰印章,他以為自己有所不同。大吵一架,丁漢白以一句好心當成驢肝肺收尾。比鄰的兩間卧室門關上,生氣的生氣,傷心的傷心,不久後絲雨連綿,老天都為他們心煩。一牆之隔,紀慎語埋頭寫作業,寫下的答案前言不搭後語,幹脆埋首在臂彎消極時間。丁漢白也不好過,躺床上翻書,書拿反了也未發覺。分秒難捱,仿佛誰先開門誰就是輸,兩個人都倔強地悶在卧室。雨淅瀝一天,他們終于在傍晚時分被姜采薇揪了出來。大客廳張羅出一餐銅火鍋,滿桌時蔬和羔羊肉,丁漢白大步在前,進屋擺着大少爺架子,什麼都不幹,坐下攪和自己的麻油碟。紀慎語挽袖子幫忙,黃釉壇子,撈頭糖蒜,一瓣瓣剝好。人齊落座,他挨着丁漢白,手臂隔着衣衫蹭到,溫度烘起肝火。乳白的骨湯滾沸,羔羊肉下進去,一大家子人在這片白氣中暖胃。丁漢白的餘光向來好使,把旁人萎靡的胃口瞧得一清二楚,說:“老三,去廚房切一疊山楂糕,我解膩。”丁可愈吃得正香:“剛吃就膩啦……涮點青菜呀。”丁漢白不悅道:“讓你去就去,我還使喚不動你了?”丁可愈火速去切好一疊,丁漢白随手擱在前面,歪着,沖着左手邊。桌上彼此講話,互相夾菜,紀慎語始終安靜,良久伸筷子夾塊山楂糕。酸大于甜,他又夾一塊,胃口稍稍好起來。大約過去一刻鐘,銅鍋裡的肉吃完,丁漢白又端起一盤羊肉。他忽地立起來,夠不着似的,腕子一松将盤子摔碎在地上,還誇張地叫一聲。瓷片四濺,這動靜驚了滿桌人,丁延壽訓他不小心,姜漱柳捂着心口緩神。丁漢白坐下,毫無愧色:“羊肉既然不能吃了,那就涮蘿蔔吧,我看蘿蔔有點等不及了。”姜漱柳說:“什麼叫蘿蔔等不及了,廚房還有,再去端兩盤過來。”丁漢白一派驚訝:“還有羊肉?那端來不得費時間麼,真不涮蘿蔔?”丁延壽說:“你怎麼像喝多了?肉還沒吃夠,蘿蔔再等等。”丁漢白扭臉叫紀慎語去端羊肉,紀慎語望他一眼,起身去了。他撂下筷子,說:“火鍋嘛,最要緊的當然是羊肉,就算蘿蔔等不及,把羊肉摔了,那也沒用,等也要再等一份!”他字句铿锵,引得全都看他。“這說明什麼?”他又好整以暇,“說明壞别人的功德,未必就能成全自己,要是真想損人而利己,也得先掂掂斤兩。”鴉雀無聲,隻有熱湯沸騰,丁漢白卻沒完,夾一片蘿蔔生嚼下咽:“挺好吃,可懷着見不得人的心思,我——呸!”他這回不是撂筷子,是摔筷子。紀慎語早端好羊肉,僵立在廚房門内聽丁漢白指桑罵槐。丁延壽問丁漢白發什麼瘋,丁漢白說懂的人自然懂,然後揚長而去。犯事者懂不懂不知,紀慎語懂了。他沒想到丁漢白會為他這樣大動幹戈。一頓火鍋吃得驚心動魄,最後草草結束。紀慎語幫忙收拾,躲在廚房又舀一碗骨湯,加雲腿青菜煮了碗雜面。他端回小院,把面擱在走廊。丁漢白半倚床頭,眼瞧着虛掩的門啟開。紀慎語探進來,學着他往昔的方式:“師哥,我給你變個魔術。”丁漢白煩着呢:“不看!”紀慎語尴尬地抓着門,靈機一動:“不看你就閉上眼。”丁漢白噎住無話,将臉扭到一邊,紀慎語端進來一碗熱面,鮮香撲鼻,放在床頭櫃誘惑人的感官。“給我煮面幹什麼?”他不依不饒,“知道誰為你好了?想求和?”紀慎語沒指望求和,隻是覺得對方沒有吃飽。沉默也不許,丁漢白将他一把拽至身前:“認錯就乖乖巧巧地跟我說——師哥,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煮碗面沒用,就是煮一鍋佛跳牆都沒用!”紀慎語撲在床邊,此時發飙的丁漢白和飯桌上發飙的丁漢白漸漸重合,前者是被他氣的,後者是為他出氣。他乖乖巧巧地說:“師哥,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攥着小臂的手蓦然一松,丁漢白放開他,别過臉,耳朵竟然紅了。紀慎語出去,走之前将窗戶推開。丁漢白納悶兒:“誰讓你開窗了?”紀慎語回答:“我看你耳朵紅了,以為你熱。”丁漢白臉也紅了:“你管我熱不熱?出去!”紀慎語立即離開,原地踏步假裝走遠,而後立定屏息,聽見屋内響起吸溜吸溜的吃面聲。他乏了,倦了,溜邊兒回房間,不知道玉薰爐何時能回來,不知道跟丁漢白算不算和好。一夜風雨,樹折了一枝。丁漢白不必去文物局上班,開車載丁延壽去玉銷記。紀慎語去上學,今天期中考試,放學會很早。等下午考完走出校門,梁鶴乘撐着傘等他。“師父?”他鑽進傘底,“下着雨,你怎麼來了?”梁鶴乘直截了當:“去我那兒,去了你就知道了。”紀慎語隻好跟着去,其實他沒心情做任何東西,玉薰爐一天不歸位,他一天不安心。進入巷口,梁鶴乘說:“張斯年的徒弟拿來一破損物件兒,拜托你修好。”紀慎語愁道:“怎麼又是他?他當自己是個大爺嗎?”開門,那幾盆植物鮮綠,進屋,桌上的舊衣黯淡。梁鶴乘說:“那東西是他師弟做的,十分重要,為了他師弟,我答應了。”紀慎語煩得不得了:“他師弟又是誰……今天師弟的東西壞了讓我修,明天他老婆的首飾壞了是不是還要找我修……”梁鶴乘揭開布,桌上是破碎的雙蝶耳活環玉薰爐,雨聲不絕,紀慎語絮叨一半的話卡在嗓子眼兒,腦中斷片,頭緒亂成呼嘯汪洋。懂雕刻,張斯年的高徒,玉薰爐……是丁漢白,居然是丁漢白!梁鶴乘說:“他師弟是你,他老婆是誰我就不知道了。”紀慎語一屁股挨在椅子上,崩潰了個裡裡外外。是紀慎語!師父知道徒弟心亂,便去裡間躲懶,沒有多言。紀慎語對着玉薰爐發怔,試圖一點點捋清。張斯年的徒弟是丁漢白,等于比試玉童子是輸給了丁漢白?還有合璧連環,合璧連環最後是落入丁漢白的手裡?那……紀慎語心一慌,眼神發直,原來丁漢白口中的“那個人”,竟然是他自己?是他讓丁漢白欽佩,是他讓丁漢白殷勤地懇求交往,他盯着桌沿,千般難以置信。再回想昨日,他甚至酸氣嗆人地和丁漢白吵架,真是烏龍又荒唐。紀慎語枯坐許久,琢磨許多,心一分分靜下來,逐漸從驚喜中脫身。他去找梁鶴乘,問:“師父,我師哥找了你幾次,他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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