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樓主?你怎麼了?&rdo;绯衣的女子走下了轎子,來到了蕭憶情所在軟轎前,斥退了左右手下,然後低低的隔着簾子問裡面的人。沒有回答。風砂隻看見簾子的一角微微掀起,一隻修長的手半伸着,痙攣地抓着簾子上的絨布,指甲上已經轉為詭異的青紫色‐‐那,分明是病發窒息前的血液凝滞!荒原雪十三(2)她脫口驚呼了出來,不自禁的走出了轎子,準備過去一盡醫者的本份。然而她還沒有走近轎子一丈,阿靖用目光嚴厲的阻止了她,那樣充滿殺氣與戒備的神色、讓風砂片刻間幾乎神為之一奪!她不敢再靠近一步,因為她明白這種眼光意味着将斬殺一切敢于靠近的人!阿靖彎下腰去,握住了那隻手。蕭憶情的指尖冰冷,平日極其穩定的手竟然在不停地顫抖。似乎已經說不出話來,隔着簾子,他隻是痙攣的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緊、很緊。绯衣女子略一猶豫,立刻回頭吩咐:&ldo;江秋白,帶人嚴密護衛樓主軟轎!進入方圓五十丈内的外人一律殺無赦!&rdo;那一刹間,她臉上有冷漠而淩厲的表情,壓倒一切。&ldo;是,靖姑娘!&rdo;所有屬下齊齊下跪,領命。簾子一動,阿靖閃電般的探身入内,轎簾随即放下。轎中的人沒有說話。轎外的人各司其職,一時間,官道旁的林地上,靜的連風的聲音都聽得見。風砂站在自己的軟轎前,怔怔的看着前方簾幕低垂的轎子。裡面沒有聲息,然而她隻注意到空氣中原來那種喘息和咳嗽漸漸低了下去,終歸于消失。一盞茶的時間後,一隻秀麗的手緩緩掀開了簾子的一角,面紗後,绯衣女子露出半邊的臉,淡淡吩咐左右:&ldo;可以啟程了……我和樓主同轎。風砂姑娘,請回轎中,上路。&rdo;簾幕背後,她另一隻手仍然被蕭憶情緊緊握着,仿佛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阿靖不動聲色的扣住他手腕上尺關穴,另一隻手按住他胸口的神府穴,将内力透入他的奇經八脈,幫他将剛服下的藥力盡快化開。倚着轎壁,蕭憶情駭人蒼白的臉色開始略微好轉,半閉着眼睛,呼吸也漸漸平定。&ldo;是被方才火藥的餘力傷了罷?&rdo;轎子在平穩的前進,绯衣女子淡淡問。頓了頓,又換了個問題:&ldo;不是不想帶葉風砂走麼,怎麼忽然又肯了?&rdo;&ldo;因為……發現她挺有意思。既然你喜歡,帶回去,說不定可以陪你說說話。&rdo;聽雪樓主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清冽、冷徹,宛如映着冷月的寒泉。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身邊的绯衣女子,看着她扣在自己全身大穴上的手指,眼睛裡,忽然有微弱的笑意。&ldo;笑什麼?&rdo;淡漠的,绯衣女子問了一句,卻有掩飾不住的衰弱無力。聽雪樓主沒有回答,許久許久,仿佛看着無盡的遠方,一句輕的幾乎聽不見的話從他唇邊滑落:&ldo;我在想……如果有一日我被人所殺,那末,一定是死在你的手上……&rdo;荒原雪十三(3)―――――――――――――――――――――――――――――――――――――――荒原雪十四(1)一入洛陽,便是直接被軟轎擡入了朱雀大街上的聽雪樓中,連外頭的景象也沒看到半分,就被軟禁在一間房中,不得出去一步。&ldo;靖姑娘傷勢未愈,又要處理幫務,暫時無暇相見,還請葉姑娘見諒。&rdo;碑女如是說。雖然不大清楚舒靖容帶她來此的原因,然而即使是不問江湖如葉風砂、也心知已是到了天下武林的中樞之所在,恐怕平靜下掩蓋着遍地的機關陷阱,步步都需要小心。便不多問,隻是靜靜的等待。半月之後的一天下午,突然有侍女前來傳話:&ldo;靖姑娘有令,請葉姑娘到密室一見。&rdo;不等她回答,立時便有兩名少女上前,手捧黑巾讓她系上。蒙住眼睛後,引着她走出去,一乘小轎便載了她出去。不知走了多久,轎子停下,兩旁有人扶她下轎,并解下了蒙眼黑巾,又立時退了下去。&ldo;風砂,你來了?&rdo;她正驚訝自己來到了何處,卻蓦聽阿靖的聲音響起。她回頭,隻見一身绯衣的阿靖坐在屋另一頭,放下了手中的筆,擡頭道。這是一間三丈見方的房間,陳設極為華美高雅,地上均鋪白貂之皮,壁嵌寶石,懸着數把神兵利器。這應該是一個密室,卻有兩扇門,一左一右。阿靖坐在一張矮幾之後,在一堆的文牒中,放下了手中朱筆。她身側擺了一片假山堆成的地貌。石為山,水銀為江河,竟是小小的山川圖。&ldo;近來事多,讓你久等了。&rdo;或許密室裡面沒有别的屬下,她說話已不似日前那般冷淡而威嚴,而帶了一些女子的輕盈,&ldo;在樓中悶了你多日,不好意思。&rdo;風砂也笑了笑,眼裡卻有壓抑了半個多月的疑問,終于開口問了出來:&ldo;不知靖姑娘帶我回聽雪樓,究竟是為了什麼?不會是真的要我這個無用之人歸順聽雪樓吧?&rdo;阿靖淡淡一笑,看着窗外,道:&ldo;你……不想見小高麼?……&rdo;一語未落,不等臉色大變的風砂答話,側耳傾聽,绯衣女子的目光忽然一變,不由分說,拉着風砂來到左邊那扇門前,一把把她推了進去:&ldo;進去,别出聲!&rdo;被莫名其妙的推了進去,風砂在門重新合上之前,聽到了另一扇門外的腳步聲。&ldo;你又在看文書了?&rdo;那個進來的人問,有些關切,有些氣惱。原來……是那個人的聲音。從門縫中看出去,那個輕裘緩帶的白衣公子一進來,就皺眉問,目光落在案上那一堆文牒上,&ldo;你傷才好了一點,怎可如此事必躬親。這些,讓下屬們去處理就行了。&rdo;阿靖看了他一眼,卻不接口,隻淡淡道:&ldo;你今天的氣色倒還好些……藥吃了麼?&rdo;荒原雪十四(2)待他在屋中那張鋪着白虎皮的卧椅上坐下,她便起身撥旺了紫金手爐,用貂皮包着、放在他鋪着波斯大氅的膝上。風砂透過門縫看見這般舉動,心下沉吟:&ldo;是了,蕭公子大病之人,血氣太弱,勢必怕冷懼寒,故密室中雖極為保暖,仍須生火。隻是……如今正當初秋,天氣尚熱,隻苦了靖姑娘。&rdo;蕭憶情臉色極為蒼白,不住地咳嗽。&ldo;面色蒼白,雙目暗隐青色。咳聲空洞而輕淺,必是在肺腑之間,而且已到了膏肓的地步。&rdo;聽着樓主的咳嗽,風砂又暗想,内心不由自主的歎了口氣。蕭憶情坐在軟榻上,左手捧着紫金手爐,右手輕輕轉動一杯淺碧色的美酒,淡淡道:&ldo;甘肅那邊有消息傳來,天龍寨已被攻破。許攀龍已擒,其餘皆殺或降。&rdo;&ldo;天龍寨不過是一方霸主而已,如何跟聽雪樓比?這也是必然之事,&rdo;阿靖坐于他身側榻上,同樣淡淡地回答着,又問,&ldo;不知洞庭水幫那邊有無消息?&rdo;&ldo;十二水寨既已攻破八寨,餘下也隻在指日之間。&rdo;蕭憶情道,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輕輕咳了幾聲,将目光由绯衣女子身上、轉投向窗外的天空。沉默了片刻,終于緩緩道:&ldo;此去洞庭一趟,我倒遇見了一個人。&rdo;&ldo;誰?&rdo;阿靖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心中卻想着風砂便在門外,被蕭憶情發覺必然不妥,須及早結束今日的談話,讓他離開密室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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