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再走一會,陳滢換了個問題:“縣主中毒之事,可是當真?”
郭媛的大出血,也可以解釋為葵水,至于投毒之說,隻是彩絹自承,并無旁的佐證。
隻是,話說出口,她忽地憶及昨日,管耀與鎮遠侯私語,二人立在甬道盡頭,陽光灼灼而來,斑駁樹影落在他們臉上,凝重沉郁,這畫面猶自印在她腦海。
“管先生斷出來了,确實是中毒,且這毒很棘手,像是十幾味甚或是幾十味藥材混成的,生發有先後,而緩急卻含混,君不君、臣不臣,有如數人合力拔樹,樹倒人散,不知誰主誰次。”裴恕答,慨歎一聲,伸手彈幾下傘骨,铮铮嗡嗡,似在擊鼓。
“你這話我有點沒聽懂。”陳滢看着他,幹淨的眸中,漾起一絲疑色:“究竟是這些藥材配伍成一味毒藥,盡數投在縣主身上,一次呵成,還是将藥物一樣樣分開,分别投入食水或香料等之屬,慢慢侵入,最後緻人中毒?”
“是後一種。”裴恕轉首回望她,眼睛裡有隐隐的激賞:“你真聰明,聽個大概,就能猜出全貌。”
陳滢被他逗樂了。
一身桀骜、骨子裡冒匪氣的家夥,恭維起人來,莫名變得有趣。
隻是,笑罷之後,疑窦又生。
“管先生驗出毒藥的成分了麼?”她問,凝望傘外被煙雨籠住的遊廊:“再有,下毒的手法又是怎樣?既然是分開下的,又是這樣複雜的毒物,應該不是一天得成,幾天或者十幾天的功夫總要有的,卻不知長公主府自己可查出來些什麼?”
若是長期投毒,長公主府内部肯定會有内應。
一連串的問題砸下,裴恕倒也不急,拍幾下衣袍,袍上蒙着的細小雨粒蓬蓬散開,如霧如煙:“毒這種東西,我行走江湖數年,也有所知,一向就很難解。若這毒藥到手還好,現如今卻隻能從症狀與脈象去分辨,哪裡析得出來?”
他搖頭,歎了口氣:“至于下毒的手法,管先生以為,食水、熏香、口脂與面脂、沐浴香湯乃至于穿着衣物、蓋着的被褥等等一切可接觸之物,皆有混入毒物的可能。管先生說,這毒藥十分刁鑽,脈象亦奇絕,他今日又替縣主診過脈,還是一籌莫展。如今也隻能緩解症狀,毒效卻是解不開的,縣主這輩子約莫是……”
他止住了話頭。
陳滢有點五味雜陳。
郭媛無辜麼?
肯定不是。
從小到大,她身邊死于“疾病”、“意外”的宮女、小監與丫鬟,不計其數。
如果偵探先生在此,他一定會認為,郭媛罪有應得。
一個惡人,受到應有的懲罰,以偵探先生的價值觀,在法律無力約束罪惡時,就應該由正義進行審判,他是笃信此點的。
可是,身為一個女人,陳滢卻又覺得可悲。
以一種犯罪,懲戒另一種犯罪,且是以如此極端的形式,這其中,肯定又會産生新的無辜者,則這些新的無辜者,也總會是最卑微、最底層那群人。
她忽然有種格外的緊迫。
女校,一定要堅持開下去,哪怕付出所有,也必須堅持。
終有一天,天花闆終将被打碎,露出真正的天空,亦終有一天,新的會取代舊的,活力會替換僵化。
到那一日,如郭媛這樣被皇權壘積到高處的惡人,将會走下神壇,被剝奪一切生殺予奪的權力,回歸到普通人的範疇。
或許那樣也不能完全制止惡行,但至少,會讓他們在為惡時,有所敬畏、有所顧忌。
陳滢輕吸了口氣,在院門邊略略轉首。
門外積水成潭,蓄滿落花,深绯與淺粉,還有鵝黃嬌白。月季花架還綠着,冒出幾顆新出的花苞,極濃烈的顔色,酒醉般酡豔,倒像開在春風裡。
然而,到底已經是殘秋了。
裴恕順着陳滢的視線看過去,微帶琥珀的瞳仁,帶着一點細微的情緒。
但回身時,他又恢複如常,繼續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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