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覺得冷,覺得憤怒,覺得受辱。不是因為顧子維,是因為自己。是什麼讓你相信,你真的颠倒衆生,這樣赤裸裸的陷阱在面前,卻後知後覺如此。她要還的,不是六百萬。是六千萬。她要以十倍歸還那一筆借款。這是寫在借款備忘上的數字。她按了指印,簽了名字,一切手續齊全。是顧子維說,隻要你跟我走,成行那一日,備忘錄原本,你拿去焚化成灰,我會在一邊大笑,笑沈慶平做輸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一筆生意。是她沒有舍得,圖窮匕見時候,連假裝離開沈慶平這姿态都不舍得做出來。周緻寒一生相信自己能力,可以從花崗岩中開出路來,相信顧子維愛她,而愛是持久忍耐,加以恩賜,不做為自己謀利益的事。相信在她拒絕顧子維的求婚之後,還可以将備忘當做一個玩笑,以為自己手裡還掌握着對男人生殺予奪的權柄。直到兩年前,在珠海重遇。現實血淋淋冷冰冰的說---沒有舍,怎麼會有得。就算一時到手,怎麼會沒有報應。從花園酒店開車到胡蔚的公寓,正常情況下,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吃一頓飯不夠。死一次卻又綽綽有餘了。沈慶平把車泊好,撥電話給許臻:“你在哪裡。”不出所料,已經在家裡了,正守着胡蔚,等沈慶平回來。他進到胡蔚的卧室,許臻還直挺挺站在門口,房間裡一片狼藉,可以打得爛的東西,全部粉身碎骨,等着善後的安葬。壁紙上摔了許多糊裡糊塗的東西,大略看一看,是胡蔚的護膚品,原來她的梳妝台本來面目是這樣子的,沒有想象中那麼小。胡蔚坐在牆角,衣服沒換,抱着她的枕頭,一動不動,一雙大眼睛熾熱如火,瞪着前面地毯上的某一個點,如果放一個放大鏡在那裡,瞬間後便聚焦燃燒起來也未可知。沈慶平揮揮手讓許臻出去,關上門。坐到床上,他先深深,深深呼了一口氣。而後說:“蔚蔚。”胡蔚唇邊浮一絲冷笑,不緊不慢地,冷冰冰地說:“你回來幹什麼?怎麼?人家不要你?還是人家也打了你,你回來和我同病相憐”沈慶平注視着她的臉,無可抑制的,他想起第一次見到胡蔚的情形。她身上帶着向日葵一樣明亮強烈的香水味,在他身邊閑閑坐下,長腿搭在桌上,皮膚光滑如絲緞。記得她輕松地問:“哎,你在想什麼人嗎。”那個活力洋溢到漫出來,向前一望,前途無可限量,絲毫陰影都不見的女孩子。怎麼會變成眼前這樣,句句都想把人的皮刻薄開來,眉眼裡扭曲出怨毒憤怒。是誰種的因,又是誰在收這果。沈慶平站起來,走到胡蔚前面,蹲下去。把胡蔚的頭發撥開,捧着她的臉,細細看她姣好容貌,手勢溫柔,前所未有,胡蔚極意外,擡頭看着他,眼神中充滿迷惘與探尋,以及些微不确定的暗自喜悅。無論如何,他終究回到這裡來。無論如何他哄着她,兩個人之間,還有一個千嬌百媚的孩子牽扯。他怎麼都是她的,關系不算完全,勝在有韌性。倘若挨一巴掌可以讓沈慶平的心遊弋到自己這邊來,哪怕隻是偏那麼一點點。一千一萬個值得。但胡蔚永遠想不到沈慶平接下來要說什麼。“蔚蔚,我們分開吧。”胡蔚側了側頭,眼珠微微轉了一下,神情不期然浮出一絲疑惑。她不确定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到底是從哪裡發出來的。我們分開吧,這五個字,她想了兩年,每一個等待沈慶平歸來的深夜,豎起耳朵聽樓梯響動的瞬間,她在心裡演習再三,不斷重複,分開吧,分開吧,分開吧。分開,她有更自由的天空,更多的選擇。全世界都知道這是一個最優的答案,如果當初不要跟他,人生的考卷是一百分的話,現在分開,至少可以保證及格。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到第二天早上,她就抛棄了自己的卷子,成為考場外的流浪兒,以不準備與正常世界接軌的姿态将生活進行下去。而後沈慶平證實了這話出自他的口:“我會給你一筆錢,美院那邊的關系一早找好了,你下個學期就去複學,寶寶我會照顧好,你願意的時候,随時來看她都可以,以後你有自己的生活了,永遠不用擔心别人會知道這件事。”他一面說,一面還在幫胡蔚整理頭發。與其說那姿态是愛惜,不如說是憐憫。就像對待一隻得絕症的貓,撫摸她,是因為接下來要注入緻命分量的鎮靜劑。等胡蔚反應過來之後,她一把推開沈慶平,用力之大,令沈慶平猝不及防,幾乎摔到地上。她站起來,臉上罩上一層嚴霜,而眼角隐隐有淚光。一字一頓問:“是因為她嗎?”沈慶平也站起來,退後一步,然後點點頭。胡蔚身體抖了一下。咬住嘴唇,直到嘴唇都出血,點滴流下,她渾然不覺疼痛,可是語氣還能保持鎮定:“為什麼?”很奇特的,這問題裡有絕望,又有嘲弄,身在最荒誕的戲劇裡擔當一個角色,然後煞有介事地演下去。她很認真地,拿出在課堂上和老師就真理對質的勁頭,又問了一次:“為什麼?”沈慶平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回答這個問題,甚至也不知道胡蔚真正要問的是什麼。他隻能按自己的理解去應對:“我以為她愛上别人,所以大家分開,現在知道,她有苦衷,為了我才這樣做。。。。”突然被胡蔚歇斯底裡的聲音截住:“那我算什麼那我算什麼我算什麼,我耗費在這裡我們的孩子都算是什麼?”她指着他,嗓子幾乎立刻就要啞掉那樣嘶吼,眼淚從欲裂的眼角奔湧而下,在臉上縱橫交錯。沈慶平頹然,他輕輕搖搖頭,沉默良久,歎口氣,說:“蔚蔚,對不起。”到此殺敵一萬,何不是自損八千,在來的路上,那半小時,他想了又想,胡蔚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也深知自己的無恥,自私與殘忍如此之深,就算被胡蔚一刀捅死,也死得不能有半句怨言。隻不過,這是他一定要做的事。胡蔚終于痛哭失聲,張開手走了兩步,倒在沈慶平的懷裡,她緊緊箍住男人的身體,要把自己整個人嵌進去,以便從此永不分離那麼緊,仰起頭她涕淚交流地訴說:“慶平,我們生活得不是很好嗎?我知道你不想結婚,我不會逼你啊,我們有寶寶,寶寶。”忽然醒悟了一樣,放開沈慶平就往外跑,嘴裡喃喃着寶寶寶寶,想去把孩子抱過來,讓沈慶平好好看看,一切都是虛幻,這活蹦亂跳的小孩兒才是真的,是他們共同創造的啊。沈慶平從後面一把攔住她:“蔚蔚。”他把她抱着,心裡酸楚難言:“蔚蔚。”胡蔚瞪着他,看了很久,搖搖頭,整個人垮下去:“真的嗎?”她推開沈慶平,走到床邊去,一頭栽下去,蜷曲起來:“真的嗎?”沈慶平跪在床邊,看着她,聽她發出微弱的呻吟聲。沒有心碎過的人,不會知道那種痛,比身體破碎要強烈一百倍,會讓你呼吸停止,血液冰凍。房間裡久久沉默,像一個墳墓般幽靜。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胡蔚把頭偏過來,很詭異的,對沈慶平笑一笑:“我心好痛。”她把沈慶平的手拉過去,按在胸口,說:“你能感覺到嗎?”自己接着自己的話,微弱地說:“慶平,你這樣痛過嗎?她離開你的時候,你這麼痛過嗎。”沈慶平眼睛也忍不住濕潤。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相信,胡蔚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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