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秦天柱分辯幾句,她又把目光轉到嫣然和兒子秦銘身上,這李氏是侄子老師的女兒,自打嫁給他們秦家,也沒享到什麼福,所以秦大姑自覺矮了一頭,從不跟她為難。對秦銘,更是心疼他是老秦家唯一的獨苗苗,所以對他比對自己孫兒都和悅幾分。
看到母子倆都穿着單薄的夾衣,她眉頭夾得死緊,心想這天早上都冒霜了,李氏也不給孩子多穿點。有心說他們幾句,又想到這三人定是吃不飽穿不暖。一聲歎息,罷了罷了,待會自己撿撿家裡五虎的舊衣,好歹勻一兩身給銘哥兒吧。
“大姑,我們今天來是想。。。”秦天柱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
想是這麼想,佛心蛇口的秦大姑一開口就是:“别想了,我沒錢!”
後面跟上來的大兒子劉一木和二兒子劉二林暗暗撇撇嘴,不吭聲。隻有老兒子劉三森擠出個笑模樣,跟表兄及表嫂打了個招呼,而幾個嫂子壓根就沒出來,好像沒聽到家裡來親戚了一樣。
秦天柱三口子互相對視一眼,果不其然,大姑一家都不待見他們!
嫣然和秦銘不是土着,跟他們都沒交往過,連人都認不齊,就躲在後面裝文靜。
當然秦天柱也比較混亂,雖然有記憶,但是大姑家人丁興旺,兄弟幾個也都長得差不多,更不要說下面的大虎二虎三虎等七個外甥了,幸好人家也不待見他們,所以他沖着大夥點頭微微笑就行了。
這邊秦大姑拉着他們一家三口回了院子,他們才知道為什麼今天大姑家有這麼多人。
原來,跟他們同村的秦小奇他媳婦,今天天蒙蒙亮就拉着她男人回了娘家,巧的很,她娘家就在秦大姑家不遠。
小兩口這樣那樣的跟嶽家一通說,他嶽家的人又跟左親右鄰那麼一傳,沒有一個時辰,整個南豐村都知道蠻子要殺過來和秦家村準備去逃難這兩個爆炸新聞了。秦裡正的一番囑咐算是喂了狗!
不過這本也在裡正伯和秦天柱的意料之中,古代人口口相傳看似很快,但是鄉下人沒事不太會往城裡跑,更不敢輕易去跟官府打交道,所以除非腦袋出包了,消息也都在幾個村子裡傳播。
退一萬步說,哪怕是不幸被官府知道了,等他們組織人來抓捕,他們村民早就跑遠了。更何況,他們可是有作弊利器的,如果來抓人,那些官兵肯定會變成紅色吧,隻要他們周遭沒有紅色小人,那就是暫時安全的。
為什麼大夥兒是聚在秦大姑家,而不是秦小奇那嶽家,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消息傳得很快,秦大姑家的幾個虎,一早上就被派出去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三虎聽到大夥在傳秦家村的消息,就趕緊跑回來報信。
然後大姑家衆人就跟其他南豐村的村民一樣,分成了兩派:一撥人覺得秦小奇兩口子這是道聽途說越傳越玄乎,自己這邊太太平平的,哪至于要去逃難?如果真是蠻子要殺過來,怎麼不見府城縣衙有啥動作?難道人家當官的,消息還不如咱們泥腿子靈通?
另一撥人則是琢磨出了幾個關鍵點:一、消息是秦家村的王大戶他親家帶來的,不是什麼村頭癞痢戶,人家是走南闖北的商戶,消息未必沒有官府靈通。二、人家親身經曆并且關閉店鋪,攜家帶口的表明了逃的決心,不是事态危急,誰會願意背井離鄉?不要說那些賺錢的商戶地主了,就是他們這些剛混個溫飽的農民,也是輕易不會挪窩的,除非是碰到天災人禍了。
一時間,各有各的理,互相都不能說服對方。
而其他村民們,也是因為在秦小奇嶽家聽了個囫囵,正一腦門子官司。想着秦大姑也有親戚在秦家村,還是個秀才呢,總有些可靠消息吧,都紛紛趕了過來,沒想到秦大姑她秀才侄子壓根就沒出現。
大家正七嘴八舌的讨論着,有說秦秀才沒良心的,也有說大姑一片真心喂了狗的,就是沒人懂她的心思。秦大姑被幾個兒子媳婦并村民們說的話氣得心抽抽的疼,大家都不看好她的侄子,可她一直記得自己侄子當初是多麼出息,柱子不會這麼沒心肝的。
正在這個時候,秀才公一家子來了,雖然他們的目的未知,更有可能是跟自己借糧來了,可秦大姑的心情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她就說,她秦招娣的侄子是個好的!
待到進了院子,秦大姑怕待會侄子跟自己借糧時幾個兒子媳婦不肯,弄得場面難看了,就開始趕人。
“好了好了,都家去,有啥消息等會我再轉告大家,都趕緊回吧!”她急着趕人關院子。
幾個村民不肯走,湊上來問秦天柱,“他大侄子,聽彩娥她男人說,你們秦家村準備去逃難了,還說蠻子要打過來了,這到底是咋回事?這消息靠譜嗎?”
“對,你趕緊給大夥兒說說,這要是真的,咱不得逃命啊。”
衆人七嘴八舌的圍着一家三口,秦天柱淡定地隔開衆人,先把妻兒往身後拉,然後朝秦大姑看去,隻見老太太也是心有疑惑,卻又強忍着疑問,還想趕人。
“大姑,就讓大夥兒都聽着吧,早點知道好早做準備。”
“啥意思?這事是真的?蠻子真的要來了?”
秦天柱眼睛朝着虛空看了看,别人看不到,他眼前是一張智遊地圖。他快速地把目光聚焦在西北方,隻見從嘉峪關南下的紅色更多了,差不多連成了一條粗直線,最後彙聚在甘肅鎮的外圍,那裡已經被圍成了一個深紅色半圈。
而雙龍山上的那兩處,跟昨天毫無二緻,看來還是在原地待命。
他點點頭,大聲地回答:“沒錯,是真的!”
接下來,他把整個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講述中還增添了一些他最喜歡的單田芳老師的評書特色。
把蠻子描述得如地獄惡鬼般兇狠殘忍,又把戚将軍及各位小将并十萬犧牲的将士塑造成了悲情英雄。
南豐村的村民聽得是國罵聲哭聲一片,罵的是害他們将要背井離鄉的異族侵略者,哭的是邊疆埋骨卻背負污名的同胞戰士們,到最後,更是物傷其類,都在為自己将來的命運擔憂!
秦大姑一家老老小小也在共情的人群中,他們本來不想聽秦秀才吹牛逼的,但是這故事講得實在是太動人了,有血有淚有悲無喜,讓他們不知不覺地投入了進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連帶效應,現在他們看秦秀才一家,也沒那麼讨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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