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退了兩步,從這紫狐的手下将自己袍子下擺抽開,淡淡道:“此乃虎王與狐夫人的家務事,小仙如何插手?”既知道了她乃虎王妻子,便斷然不能再叫她姑娘。我以為,家務事三個字,誠然是個不錯的擋箭牌,親疏有别,權責立分。那紫狐膝行兩步,又抓着我的袍腳不放,絕望哭泣:“虎王從前被休的妻子皆被他取了内丹精元。小妖若被虎王休了,怕是賤命不保啊!求上仙憐憫……”我想起那日伐樹建屋之時遇上的虎妖,那通身的殘戾之氣,隐有入魔之像。頗有些興緻道:“你說的虎王可是身着黃色暗紋長衫,長得甚是魁梧的那位?”那紫狐擡起淚汪汪的眼睛,一雙眸子含霧帶露,端得令人憐惜,低低切切道:“這女床山隻得一位虎王,正是上仙提起的這位。”我正與那紫狐攀談,展眼間眼前刮起了一陣大風,一股腥味撲面而來,九狸在我懷中嗚咽兩聲,愈發抖得厲害。那紫狐身邊不知何時立着那位虎妖,目光森森,将那紫狐瞧了一眼。瞧見是我,面上竟然堆滿了笑意,拱手道:“不知能在此處得遇仙子,真是在下之福。隻是這賤人竟然敢前來驚擾仙子,是在下管教不嚴之故。”那紫狐自他顯身,雖不再嘤嘤哭泣,但扯着我長袍下擺的手更用了幾分力,與九狸此刻緊緊縮在我懷裡竟然一般無二。我見這紫狐哭得可憐,有心要救她一命。因着懷中抱了九狸,不好回禮,口氣便略為謙遜:“虎王客氣了。我見尊夫人模樣生得頗好,這才攔住她說了幾句話。”那虎妖面色稍霁,不防再瞧我一眼,隻因暮色黯沉,靠得近了些,他似驚非常,指着我懷中九狸道:“在下追了這畜生整整兩日,就想捉了來剝皮送給仙子做件圍脖,抵禦山間早晚寒氣,不成想仙子出手更快,竟已将這畜生獨個兒捉住了。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九狸在我懷中抖得越發厲害,我額頭青筋不覺跳了一回,心中氣惱,若擱在往日,早一拳揮了過去,與這虎妖打在了一處。但現下初來乍道,卻不好挑起事端,隻得僵着張老臉,道:“虎王有所不知,這小家夥叫九狸,卻是小仙拉扯了六百多年的孩子。它素來是個淘氣的,卻不知哪裡惹得虎王不快,竟要取它性命?”那虎妖喉嚨似生了些疾病,一時裡咳個不住,半日才停了下來,有些歉意道:“是在下魯莽,在下魯莽。……仙子拉扯的這孩子,倒很是機靈,頗得了仙子幾份靈氣。”我冷冷一哼,勸道:“虎王約摸是喉嚨有了痰症,這些日子最好忌動葷腥。至于這位狐夫人,我瞧着她長得模樣還算周正,虎王若覺得膩了她,不如遣到小仙府上來做個灑掃仆從。小仙這裡才建府,有些冷清。”說罷頭也不回下山。那虎王在我身後連連附合:“就依仙子所言。在下一切定依仙子所言。”雲胡不喜九狸此次被虎妖吓得魂不附體,終是在家安生了兩日。我陪着它指點兔精多炖些山雞,炙些鹿肉與它補補。這日剛将一鍋野山菌雞湯端上桌,門外大嘩。兔子精隔着門縫往外瞧了瞧,幾乎吓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道:“大王……”九狸本來趴在湯甕上吃得香,吃兔妖這一吓,一頭紮進了湯翁裡。我連忙将它拎了出來,回頭喚兔子精拿塊布巾來替它擦擦小腦袋,豈知兔妖已兩眼翻白,兩爪緊摳着門框,眼瞧着便要暈過去。我心下好笑,見得它們被虎妖唬得這般可憐,沒奈何,隻得尋了布巾将九狸頭上湯湯汁汁胡亂抹了,将它放在床上,念個訣,化了兩床被子,厚厚蓋了,這才推門而出。竹籬之外本已布了結界,修為稍差一些的妖們自然瞧不見。但此刻虎妖就立在門外,他身後立着好幾隻妖怪,有狼有豹,雖化了人形,但那兇殘之氣不改。那晚所見的紫狐怯生生立在一旁,隻拿一雙俏眸将我偷偷瞧了幾眼。虎妖見我出來,面上頓時堆疊了笑意,一面朝身後狠狠瞪了一眼。我順着這虎妖的目光瞧去,他身後左側五步開外,正靜靜立着的安雅少年一身鲛绡紗纖塵不染,藍眸之中笑意淺淺,如積雪初融,冰寒乍破,萬物初生,無一絲一毫芥蒂。正是令我這兩日深悔出言無撞,胡亂遷怒的離光。我心中感激他不計前嫌,又向來體貼人意,幾步向着他竄了過去。眼角餘光瞥見虎妖露出狂喜的眼神,心下大奇:這虎妖往日不見人影,今日為何帶了一隊妖精紮了堆的守在我家門前?莫非大清早的我家門口有寶物不成?許是前兩日我的話重了些,離光今日表情甚是奇怪,将我望了又望,甚是小心翼翼道:“青兒,我今日前來是有樁事要麻煩你。”自他走後,我寝食難安,心懷愧意,想尋機彌補,又苦于不能擅離職守,離開這荒蠻之地,他就自己送上門來。聞得離光來意,正合了我一腔彌補之意,遂忙不叠點頭應承:“隻要是離光張口,青鸾但無不允之理!”離光拉拉手中繩子,隻聞得低低一聲嗚咽,竟從樹叢後緩緩走來一頭老虎,體格甚威。毛色卻是罕見的白色。我驚訝的張大了嘴,鬧不明白這深海的鲛人養點小寵物不撿那海裡的魚啊蟹啊龜的去養,卻養頭陸地上的獸,這卻是何緣故?此情此景甚是有趣,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了聲。我道:“離光,我隻見過凡間養狗,是要在頸上系條項圈的,但不曾見過有人養虎,也要在頸上系條繩子……”見得他面色尴尬,我更是笑得開懷,擺擺手道:“不過此事也怨不得你。你乃水中鲛人,本就不懂這些,何曾見過别人養這百獸之王?”那頭虎妖冷冷踱了過來,許是見得這頭白老虎過得忒有些窩囊,物傷其類,指着離光道:“你這鲛人不識好歹,居然侮辱虎族,卻是活得不耐煩了麼?”離光藍色的眸子裡刹那間堆冰砌雪,冷冷一笑,竟帶着砭人的凜厲之色,令那虎妖不自覺倒退了一步。幾千年相交的故交舊友,我倒從不曾在離光面上瞧見過他有過這般厭棄冰冷之色。尊貴的鲛族太子殿下縱是大怒,也是帶着微微的笑意,許是這虎妖太過讨嫌,這才惹得他不開心。我伸手拉拉他的袖子,他對我暖暖一笑,冰雪全融,柔聲道:“我路過五岷山,見得這頭大家夥受了傷,無人照料,我又急着回家,自然不能把它帶到東海去,能不能先寄養在你這裡?”我與他相識一場,從來都是我求着他,倒從不曾見過他開口相求,今日可謂一償夙願,正好全了這番相識之情。當即接了他手中繩子,指尖掠過一點冰涼,我知他常年體溫如冰,頓時被凍得微瑟,一碰即離。替這頭白老虎解了繩子,發現是用上好的鲛绡紗所編,歎息道:“你這不是糟蹋好東西麼?”見他一番不解的模樣,知道他貴為鲛人殿下,又重情信義,偏偏于财物之道甚是淡薄,遂将那條繩子收進懷中,預備着哪一日捆綁個把不聽話的小妖,也算物有所值。離光有些不解:“青兒若喜歡這绡紗,我改日給你背一匹來。”我指指自己灰撲撲的青袍子,道:“這件衫子再穿個一兩萬年也還使得,不必浪費了。”又指着那頭白虎道:“這一個也算得希缺。聞得天庭四方神裡有一位白虎監兵神君,也算得它的本家。百獸之王,焉得能用繩索捆綁?”離光滿含歉意的笑笑,又化作了那個秀雅溫潤的鲛族殿下。那老虎甚是詭異的拿大腦袋在我腿上蹭了蹭,我見得它後腰之上少了一大片皮毛,露出紅紅的肉來,它卻目光溫順,隻往我身上蹭,心下暗測:這難道又是一隻虎妖?當下斂神察探,卻感覺不到絲毫妖氣,不過就是山中一頭普普通通的老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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