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那婚紗裙擺上綻放着大朵大朵的玫瑰,把美麗的新娘裝扮得宛如中世紀的公主。
這一幕,在時一念的腦海裡彙聚成一萬支利箭,嗖嗖幾下便貫穿了他的心肺,擊潰了他的靈魂,打碎了他内心深處原本就薄如蟬翼的希冀。
那種墜入深淵、打入十八層地獄的絕望仿佛還銘刻在他靈魂最深處,隻要一記起來,他的心髒就被一隻巨大的獸爪緊緊地攥着,摧殘蹂躏,至死方休。
呼的一聲時一念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從深海地帶剛剛浮出水面,狠狠地透氣。童小樂一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病啦?”
時一念抹了把臉,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可能是太困了……”
他控制不了顫抖的雙手,隻能假裝覺得沒興趣,沒去管童小樂寫的紙條。童小樂眨眨眼,又一伸手把紙條收回去了。時一念瞧見他将紙條團成一團,扔到了另一個男生桌上。看樣子這條小道消息很快就會傳播得衆人皆知。
時一念試着回憶上一世李師師有沒有給秦軒寫過情書,秦軒是什麼反應,可惜的是當時的他一門心思隻關注着阮韶禮,秦軒身邊發生了什麼他都沒怎麼注意到。他忍不住去想,若是、萬一這一世的秦軒英雄難過美人關,接受了李師師的告白,那麼他就徹底出局了。想到這裡,他心底一股寒意上湧,突然覺得胃有點疼痛。
熬到了晚上九點晚自習結束,下課鈴一響,時一念忍着胃部一抽一抽的痛意,草草地收拾好課本和筆記,拉上雙肩包拉鍊,轉身就離開座位準備回家。
當他從教室前門走出,穿過走廊,經過教室後門的時候,正好聽到最後一排座位發出一陣喧嘩聲。
隻聽黃歇一聲暴喝,一個鐵拳正朝着秦軒的臉咚地猛砸了下來!
時一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一點大叫出聲。
還好,秦軒瞬間伸出右手穩穩地接住了黃歇的拳頭,并用手掌包裹住了對方,反過來掌控住了對方的行動。黃歇掙紮不過,一張臉漲得通紅像猴屁股。
李師師哽咽着尖聲喊道:“别打啦!老師知道了會處分的!”
秦軒靠上前半步,低聲對黃歇說了句什麼,黃歇一下子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雙眼睛煞氣盡失,隻剩下失落和愧疚。秦軒放開他,一聲不響地拎起背包轉身離開了。圍在教室後面看熱鬧的十來個學生也呼啦一下散了開去,各奔東西。
秦軒從教室後門出來,差一點就撞上了站在走廊裡的時一念。時一念吓了一跳,慌慌張張地退後兩三步,隔了一米多寬才擡頭望了秦軒一眼,見他神色自若,也便安下心來。
秦軒抿了抿嘴角,靠上前開口道:“走吧。”
時一念有些羞赧,低着頭跟在秦軒身後朝外面走。下了樓梯,出了走廊便是一幢幢教學樓的隔離帶,有草坪,也有石闆路。時一念是走讀生,按照平時的路線擡腳就向自行車車庫走去。
秦軒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先是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見沒人注意到他倆,快速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薄紙塞到了時一念的手裡。
“嗯?”時一念擡眼看秦軒,秦軒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朝他微微一笑,背過身快步離去。
時一念察覺到,這是一張神秘的紙,也許蘊藏着什麼重大秘密,說不定是……他的心狂跳不止,手心燙得仿佛要燒起來,醒過神來後連忙把紙小心地藏到背包的底層,四處張望一陣後才跑着沖向車庫。
第07章鳳求凰
時一念跟打仗上前線似的三分鐘就沖完了澡,不顧貼着額頭的濕漉漉的劉海,縱身便跳上了單人床,趴在被子上,心跳如擂鼓,小心翼翼地展開從秦軒手裡收到的信紙。
秦軒遒勁有力的鋼筆字力透紙背,洋洋灑灑幾句: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
将信代語兮,聊寫衷腸。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将。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時一念讀完以後竟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又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讀了兩遍。居然!他居然謄抄了漢代的古琴曲《鳳求凰》!這種在今天看來也是直率熱烈的措辭,正是司馬相如追求卓文君時彈琴歌唱的歌辭。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鳳凰是傳說中的神鳥,雄曰鳳,雌曰凰。莫非秦軒這是模仿司馬相如對卓文君的無限傾慕與熱烈追求麼?隻不過司馬相如是才子,卓文君是喪夫新寡的佳人,一曲鳳求凰令卓文君對司馬相如一聽傾心,一見鐘情,兩人雙雙相約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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