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滿地對我擰着眉,忽然問:“昨晚你做夢,一直喊媽媽,怎麼?剛離開家就想家了?”
“不是我想家,是怕家人想我。”一句話把我的心事勾起來,我的眼圈兒又紅了,“我這樣子突然失蹤,媽媽一定會很擔心。”
“有人擔心的感覺,也挺幸福的吧?”他“呵呵”笑,可是笑聲中有一絲苦澀,“我從十二歲起,已經不知道被人牽挂的滋味了。”
“你的爸爸媽媽呢?”
“死了。”他簡單地回答,“我是個孤兒,靠給人幫工長大。”
“那麼許弄琴呢?她總是牽挂過你的吧?”
“阿琴?”他反問,出乎意料地,竟然并沒有惱怒,卻有些感慨,仿佛萬語千言似的。但最終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點點頭,“走吧。”
再出發時,已是夕陽西下。
雖然我看過無數的夕陽,雨後的,晴天的,初春的,盛夏的,但是我打賭自己一生中從沒有看過比今夜更美的夕陽。
那樣美,凄豔而悲壯的一首絕唱。
紅,卻不刺目,不是那種“萬紫千紅總是春”的紅,也不是“紅杏枝頭春意鬧”的紅,卻是“每到紅時便成灰”的那種紅,細膩如凝脂般的顔色,無限哀婉,刺痛行人的心。
大切諾基迎着日落的方向奔過去,奔過去,如同誇父逐日。
可是這樣的速度,依然挽留不住夕陽的沉落。
那一點嫣紅如同含淚的眼,依依地望着,萬般不舍而無奈,不住地低下去,低下去,終于微微一眨,淚珠顫落,眼睛溫柔地閉上了,隻在天際留下雲霞如裳,是對大地最後的依戀。宛若美人已去,而香韻猶存。
我的心也随之低落。倚着車窗,看到山川,河流,稻田,荒漠,都在眼前不斷地飛逝,滄海桑田因了時空的轉換而變幻莫測。也許,這将是我看到的最後一次日落;也許,我将就此駛入時間隧道,終于得救回到父母身邊時,發現他們都已白發成霜,而以然,也早已子女成群,對面不相識了。
天徹底黑下來,鐘楚博停了車,依然在高速路邊汽車賓館打尖,用假身份證登記。
他絲毫不急着趕路,曉行夜宿,完全像一次真正的旅遊。
甚至不時在某個景點下落,遊玩一番。
我卻是越來越焦急,越來越絕望。離大連已經越來越遠,被救的機會也越來越渺茫了。我不知道前面迎接我的将是什麼,這可詛咒的“旅遊”又将何時結束?
第三天中午,我們來到了西安。
鐘楚博這個大玩家,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旅遊勝地。
我反正找不出通風報信的辦法,索性得樂且樂,随遇而安,拿出興緻來四處觀光。
兵馬俑、華清池、古城牆、白馬寺、大小雁塔、秦始皇陵……青龍寺裡中國和尚惠果和日本和尚空海對着談道,鐘樓裡的景雲鐘已經今非昔比,西大街過去又叫皇城第四橫街,而北院門曾經收容過逃難的慈禧……
滿街走着活動的兵馬俑,随便一家人摸出件什麼來就說是秦風漢韻,迎面而來的小食擔上挑着于右任的書法,沒有了賣炭翁的炭市街上兩排列滿新鮮蔬菜,畫着半坡圖案的埙隻賣五元錢一隻……
書院門,化覺巷,菊花園,騾馬市,建國路,大蓮花池街……
大麥市的小吃各式各樣,長發祥的餃子像一個個工藝品,賈三家的灌湯包物美價廉,水盆羊肉的盛具是不折不扣的盆子,而馳名中外的“肉夾馍”其實應該是“馍夾肉”……
我們玩得十分盡興,甚至還拍了許多“立可得”留念。從沒有一個地方讓我感覺曆史原來離現實是這樣親近,仿佛随時随地都可以拐進一條街敲開一扇門走到漢唐盛世裡去。我每看一個地方都忍不住想,将來一定要把這些見聞說給以然和無憂聽,他們兩個還都從沒有來過西安呢?
這樣想着的時候,我就會有片刻的失神,不由又開始計劃怎樣掙脫鐘楚博跑到人群中去求救,可是萬一跑不脫呢?電視上雜志上不是看過許多流氓在光天化日下當衆行兇圍觀者衆卻沒有一人出手相救的事嗎?又或者他對人說我是瘋子,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說我們是小兩口吵架鬧别扭,人們會相信誰呢?有人當街攔住我說她正被追殺我也不信,又如何讓别人信我?
我一再躊躇,終于沒有勇氣突然發難。
原本一直猜測着下一站會是哪裡,可是鐘楚博并沒有再回到高速路上,卻摘下牌照小心地收進手提包裡,然後将車子駛進一家修車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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