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點一滴的事情,陶灼華都看在眼中。隻為時機不到,不能與謝貴妃撕破面皮,便唯有暗地裡忍耐。她命茯苓給娟娘多抱幾床被褥過去,白天便一家人擠在暖閣裡做針線取暖。
陶灼華病情大好,投毒的兇手已然伏誅,謝貴妃身上便擔不了多少幹系。李嬷嬷再來傳訊時也不似早先送湯送水時的态度,反而顯得十分倨傲,仿佛她莅臨青蓮宮是多大的恩寵一般。
陶灼華由得李嬷嬷作威作福,瞧着那一張似風幹橘皮般的面龐,籠着暖袖立起身來微微客氣道:“蒙貴妃娘娘恩典,叫灼華有機會為太後娘娘祈福,原是功德一件。請嬷嬷上覆貴妃娘娘,灼華一定尊從。”
李嬷嬷見她說話還算上道,斜着眼睛輕輕一瞥,不鹹不淡說道:“既是如此,還請郡主早早收拾行裝。另則那一日去得人多,隻怕馬車坐不開,您便隻好将就些,身邊隻能帶一個丫頭随行。”
娟娘聽到此處,向李嬷嬷急着行禮道:“嬷嬷,我家郡主大病初愈,身上還不爽快,身邊隻帶一個人怎麼能夠使喚?還請嬷嬷開恩,允郡主身邊多帶個人。”
李嬷嬷極不耐煩地昂着頭說道:“對不住,車馬與随行人衆都安排好了,主子的吩咐,哪裡是我一個下人能夠轉圜。娟娘你對主子有這份心意,還不如這兩日替你家主子好生調養調養,免得出去再受了風寒。”
娟娘聽得一陣氣苦,可惜無力争辯,反是陶灼華悄然握住了她的手,沖李嬷嬷點頭道:“無妨,這都是小事情,我便隻領着菖蒲同行。還有一件事請嬷嬷代為禀報貴妃娘娘,青蓮宮裡過冬的銀絲霜炭已然短了幾日,貴妃娘娘掌管六宮,瑣碎事情太多,灼華委實不願拿這點子事再麻煩她,便請嬷嬷您拔冗撥下。”
李嬷嬷素日曉得陶灼華手松,如今見她有求于己,卻是等了半晌并沒有見到意料之中的荷包,心間早已不耐。
又聽見陶灼華如此說,想要催些銀絲霜炭,便皮笑肉不笑道:“後宮的用度自有内務府打理,奴婢不過偶爾替貴妃娘娘跑個腿傳句話,手中哪有那麼大的權利?郡主您稍安勿躁,容奴婢回去禀報貴妃娘娘,必不能短了您這邊的用度。”
悻悻然往外走去,李嬷嬷咬着牙發狠,回去一定添油加醋替陶灼華上點兒眼藥,讓青蓮宮的日子再難一些。一行往外走着,李嬷嬷一行腹诽,瞧着青蓮宮殘瓦敗坦,想要趕緊離開這破敗之地。
對面卻蓦然有黑影如電一閃,便有隻毛茸茸的東西撞到她的腿上,又如風一般霎時跑得不見。吓得李嬷嬷發出殺豬一般的叫喊,撲通一聲便跌坐在地上,身後的宮婢慌忙上前扶起,一人替她揉着腰,一人替她拍打着身上的塵土。
原來是楸楸正在院子裡玩耍,小狗十分通人氣,瞧得老婆子不順眼,溜着她的裙邊将她撞了一下,又歡快地吠叫了兩聲,這才往内殿跑去。
李嬷嬷立定了身形,見是一隻毛茸茸的黑狗從身邊跑過,唬得險些再次跌倒在地。她大叫大嚷道:“簡直不懂規矩,什麼阿貓阿狗地都養在宮裡。”
楸楸如今長得更大,陶灼華再抱它已然有些吃力。方才聞得外頭的動靜出來,披着件鬥篷立在廊下,正與楸楸碰個正着,便蹲下身來拍拍它的額頭,楸楸便邀功一般,歡快地繞着陶灼華的裙角追逐。
聽得李嬷嬷指桑罵槐,陶灼華立起身型,沖李嬷嬷甜甜笑道:“嬷嬷是說灼華,還是說貴妃娘娘?難不成宮裡頭不許養狗?請恕灼華沒有聽過這道宮規。”
李嬷嬷恍然想起,不但長春宮裡便養着一隻波斯進貢的長毛犬,謝貴妃對它愛若至寶一般。便是仁壽皇帝的乾清宮内,也養着隻番邦進貢的牧羊犬,純黑的毛皮油光可鑒,個頭比陶灼華這個更大。
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拿狗說話,李嬷嬷恨恨一跺腳,扭頭便往外走。
娟娘瞧得有些擔心,沖陶灼華道:“小姐惹她做什麼,在這裡吃了暗虧,保不齊回去便在貴妃娘娘前頭嚼舌根,咱們的日子便更加艱難。這些個小鬼,一個比一個難纏,方才便該拿銀子打發了她。”
陶灼華随手撕了兩條烘熟的肉幹遞給楸楸,沖娟娘正色道:“人心不足,這些人都是喂不飽的白眼狼,你便是送了她金山銀山,她依然會為虎作伥。更何況謝貴妃那裡早将咱們列在黑名單上,豈是那麼容易便能翻盤?”
☆、第一百一十七章旅途
一味的忍讓,換不回敵人的仁慈,隻會助長她們的氣焰。
前世裡娟娘沒有熬過這個寒冬,起因便是在謝貴妃對她們的苛待上。陶灼華曾經百般懇求,不曾換得謝貴妃一絲憐憫,今時今日又豈肯再重蹈覆轍?
她根本不指望李嬷嬷回去替自己美言,反而盼着她能添油加醋,給謝貴妃火上澆油,她好徹底挖去這爛成一團的膿瘡。
李嬷嬷又驚又怒,灰着一張臉回到長春宮中,見謝貴妃溺愛地抱着懷裡那隻長毛的波斯犬逗弄,便不敢拿着方才被狗所撞來說事兒,隻将陶灼華求懇撥下用度的一番話添油加醋,說成是滿腔的埋怨和惱怒。
殷勤地替謝貴妃斟了一杯茶水,李嬷嬷故意搖頭歎息道:“那灼華郡主好不曉事,宮裡下等的嫔妃都分不到幾擔銀絲霜炭,娘娘已然體恤了她,她卻不知道好歹,隻曉得抱怨,真真小家子氣。”
謝貴妃心間着惱,将波斯犬往地下一放,恨恨說道:“她既要炭,這眼看着便是數九寒天,又豈能短了她的用度。銀絲霜炭不湊手,嬷嬷便先尋些别的湊數,莫要凍壞了金枝玉葉的大小姐。”
主仆二人兩兩相視,都知道彼此打得什麼主意。李嬷嬷心間竊喜,躬身道:“還是娘娘睿智,奴婢這便吩咐下去。”
三日之期眨眼便過,到了宮裡去皇家寺院祈福的時辰。
陶灼華起了個大早,由娟娘服侍着換了素衣,再将早便繡下的佛幡與抄好的經文一同包在個蓮灰色哆羅呢的包袱裡,另叫菖蒲支了一百兩的銀子,預備給陶婉如點個長明燈。
主仆兩個收拾停當,便依着李嬷嬷說下的時辰,早早來到順儀門外等候。正值天寒地凍,順儀門外一個正主兒不見,隻有幾個小太監忙着在套馬車、搬運東西,見陶灼華主仆二人這個時辰便到,都訝異地睜大了眼。
宮裡不外乎就那個幾個外人,瞧陶灼華的穿着打扮便能猜得她的身份。其中一個小太監大約有些恻隐之心,主動上來給陶灼華請個安,指指一旁抱廈說道:“您來得太早,主子們怎麼着也要一個多時辰後才能啟程。那屋子裡頭預備着茶水,都是幹淨的東西,您若不嫌棄,便在裡頭避避風寒。”
陶灼華含笑點頭,果真領着菖蒲退到那抱廈裡頭,見裡頭擺着幾張幹淨的曲腿坐杌,一張小火爐上煨着壺熱茶,撲哧撲哧冒着熱氣兒,旁邊還擺着幾碟子瓜子、花生之物,想是給哪位管事預備的東西。
錦上添花時時有,雪中送炭能幾人,難得下人裡頭還有不願意捧高踩低的人物。陶灼華向菖蒲打個眼色,菖蒲會意,将包裹往椅子上一放,出來尋着方才那小太監,借着問他的名字給他遞了個小小的荷包,小太監感激涕零地接在懷裡。
抱廈裡頭不大,爐火燃得很旺,陶灼華主仆都可抵禦寒氣。菖蒲立在窗邊往外瞅着,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才瞧見外頭長長的車隊已然預備整齊,陸續有些低品階的宮妃帶着宮婢過來,手裡都挽個包袱,單等着上車。
陶灼華便不言不語帶着菖蒲挪了出來,與那些人或多或少保持了一點距離,一起候在車外。這一等又是小半個時辰,等到謝貴妃帶着葉蓁蓁,會同德妃娘娘這些正主兒到來的時候,已然接近了巳時。
陶灼華外頭雖然披着件出着風毛的大氅,手腳還是凍得冰涼,菖蒲披着件青緞暗紋的棉鬥篷,手上挽着個那全哆羅呢的包袱,比她好不多哪裡。被冷風一撲,不覺打了個噴嚏。她顧不得自己,反而立在陶灼華前頭替她擋着朔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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