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上了二層,一個穿粉色斜襟小褂,下穿同色褲子和繡花鞋的丫鬟模樣的小大姐走過來。離莫莉幾步遠便停住,把手上拎着的衣服劈頭蓋臉的扔給莫莉。
不等莫莉反應過來便頤指氣使的說道:“姨太太吩咐了,往後你就在這兒等着,不許再近一步,嗯,也不許遠去。叫你了才許進屋去,進去後不許東張西望亂瞅亂看。幹活兒的時候麻利些,不許多停。還有,把你那一身破爛衣衫換了去。”
莫莉手忙腳亂接住扔過來的衣服,虧得這小大姐的聲音又尖又利,一字一句能鑽進她腦子裡刻上去似的,這不許那不許的沒讓她聽漏一句。
莫莉這裡應聲不叠,那小大姐一看這新來的這樣乖順,總算露出一絲微笑。
終于不用親自去倒馬桶了,每次倒完還得最少洗三次手,才能往姨太太跟前去。手都要洗秃噜皮了,還是能感覺到姨太太的嫌棄。
再這麼下去,姨太太肯定不叫她上跟前去了,姨太太現在正得寵,一高興就灑賞錢。少伺候一天就是跟錢過不去,跟錢過不去不就是跟自己個兒過不去嗎?
她可不願意!在姨太太身邊吃剩飯也比回家去餓肚子強!好在今兒終于來人了,還土了吧唧傻呆呆的,正适合幹這種活兒。
莫莉本來心裡沒底,怕上來就被三姨太盤根問底,自己拙嘴笨舌的再惹了人生氣,小命不保。誰知道自己竟不算根兒菜,人家根本見都不見她,來個丫鬟就把她打發了。
莫莉不但沒一點被人看不起悲憤,反而大大松了口氣。
莫莉拿起小大姐扔來的衣服,高興的咧開了嘴。衣服真新真好看,鮮嫩的綠色,袖口領口還鑲花邊兒,料子滑溜溜的。是财主家的小姐才能穿得吧,往日哪裡見過?
剛來就得了新衣服,真好!就是幹活兒的時候穿有些可惜了,要是能放起來留到過年穿該多好!
莫莉抱着衣裳無比惋惜,等下到了船艙裡,轉了幾圈竟然找不着自己房間是哪個了?這門都一樣,到底是咋分的呀,伸手拉拉哪個也拉不開,也看不到鎖頭在哪兒。
抱着衣裳跑來跑去的急了一頭汗,最後跑到甲闆遇上林大管事才算得救。
換好衣裳跑上二層甲闆,那小丫頭已經等的一臉怒氣了。隻是看見一身寬大綠色衣裳裡瘦小的莫莉,臉色略黑,頭發跟跟朝天豎起,像極了街頭猴戲裡被耍的那隻猴。
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她哎喲哎喲的笑了個夠,又讨好的跑去将三姨太請出來看莫莉的洋相。幾個人嘻嘻哈哈笑了個飽,莫莉一開始還又羞又惱,差點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等拄着拐的謝老太爺也出來了,她也就認命了,随你們便吧!反正也笑不掉我一塊肉。
老太爺國字臉粗長眉,頭上戴着瓜皮帽,帽邊正中鑲一塊翠色欲滴的翡翠,内穿暗金色長衫,外罩黑色暗紋團福馬褂,手裡拄着金絲楠木拐杖,往那一站,不像窩在家享福的老太爺,倒活像個發了橫财的山大王,就......很威嚴。這老爺子一出來,莫莉身上的汗毛都倒下去服服帖帖的了。
取笑半晌,老爺子說了句:“賞!”莫莉還不知道咋回事呢,小厮就把一塊大洋放到了她手裡。這啥也沒幹呢就白得一塊大洋?
又可以買好幾個包子了吧,莫莉心裡喜滋滋的,頓時也不覺得的上二層伺候主子有啥為難的了。
“太爺,可以去餐廳用餐了。”正好大管事上來叫老太爺去用餐,主子奴才們才移動尊步從旋梯下去了。
莫莉長出一口氣,捏捏手裡的大洋無限歡喜,等會兒交給香香姐,還叫她給我縫到衣裳裡。
“錢呢?給我!”冷不防身後傳來一個兇巴巴的女聲。莫莉一轉頭,那先前告訴她規矩的小大姐正一臉兇惡的朝她伸手。
“什麼錢?”她沒見這小大姐的錢啊?
“裝什麼傻,身上的衣裳大風刮來的啊?還什麼錢,不是我的衣裳你能得了賞?”這小大姐是不會好好說個話了,還是兇巴巴的。
其實是姨太太讓她把不穿的衣裳給莫莉一身,怕的是莫莉身上的破爛衣衫裡,藏的有虱子,還許了她新衣裳呢。現在嘛,她就是眼熱,想要那塊大洋而已。
莫莉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是自己卻又确實穿上了新衣裳。見那小大姐柳眉倒豎,一臉怒氣緊盯着自己拿大洋的手,隻得依依不舍的将大洋遞給她。
小大姐接過大洋,立刻笑得一臉開花。一手掐腰,一手将那塊大洋丢起又接住。洋洋得意的說道:“這衣裳,料子可好着呐,一塊大洋可買不着。以後再有賞錢還得交給我,聽見沒有?”
莫莉初來乍到,摸不清這小大姐是個什麼來路,也不敢得罪,隻得乖乖聽話。心裡想着等請教了香香姐再來與她作計較。
見莫莉點頭這小大姐心情大好,朝身後一指:“走吧,幹活去!”
小大姐領着莫莉進了屋,實在是怕她活兒幹不好連累了自己,不然都懶得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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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這小大姐小小年紀脾氣怎麼這麼不好,教也不好好教,捏着鼻子在廁所門外站得遠遠的,請教她一句,摔摔打打乒乒乓乓的,那架勢恨不得把莫莉塞自己腦子裡看看活兒是咋幹的,然後再拔出來。
教的人脾氣差,莫莉學的誠惶誠恐。磕磕絆絆的在老太爺和姨太太回來前總算是把活兒給幹了一遍,也算是會了。這活兒倒是不重,就是埋汰點,磨人點。
那位小大姐讓她就在樓梯邊上守着,吃喝拉撒都得向她請示,她批準了才許去,明擺着欺負人。她說:“這事兒可定不住時候,你不乖乖在這兒等着,還能讓姨太太和老爺遷就你不成?”
船上條件有限,不可能為了安放一個舊式恭桶就另造出一間房來,恭桶就放在新式廁所裡。要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情形是相當滑稽了。
白天還好說,半夜也得爬起來幾次,也說不好到底是誰用的,反正那小大姐是說啥也得把莫莉薅起來,說是熏臭了屋子,影響老太爺和三姨太安睡,一個個的誰也跑不了,都得不着個好。
幾天下來,莫莉就有些吃不消了,站在樓梯邊上直打瞌睡。
這小大姐也不知道是個啥托生的,就愛難為人,莫莉都這樣了她還不消停。走到莫莉身邊就是一巴掌:“你給我精神着點兒,哪個老爺太太願意看見個蔫兒雞似的下人站到眼巴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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