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瑄壓着惱怒之意,沉聲提醒他:“手拿開。”
梁祯隻當未聞,伸手就将人給抱了起來,大步往内殿走:“陛下臉色不好看,昨晚睡了幾個時辰?這會兒還早,就别再浪費心神了,再睡會兒吧。”
“你放朕下來。”
“不放。”
被安置上床,祝雲瑄卻并無睡意,大睜着眼睛,望着床頂的懸梁,眼神有一些放空。
梁祯靠在一旁,将人攬着,小聲問他:“陛下在想什麼?”
祝雲瑄不言,梁祯也不在意,手再次搭上了他的腹部,輕輕摩挲着,裡頭的小東西似有感應,往他手的位置撞了撞,梁祯笑着挑起了眉:“他竟然會動了?”
祝雲瑄閉起眼睛,難堪地别過了頭,梁祯覺着有趣,祝雲瑄腹中的孩子不斷追逐着他的手橫沖直撞,這樣的體驗是他從未有過的,因而格外新奇。
“他經常會這樣動?”
祝雲瑄咬住了唇,從四個半月之後他就能感覺到明顯的胎動,卻從未給過這個孩子一星半點的安撫,極力想要忽視他的存在。隻是騙得了别人卻騙不了自己,他肚子裡是一條活生生的命,是他不願意要不想承認的孩子,可他确确實實就在那裡,一天一天頑強地長大。
看到祝雲瑄微微紅了的眼眶,梁祯怔愣了一瞬,低頭在他的眼睑下親了親:“陛下且放寬心,船到橋頭自然直,興許孩子生下來您又喜歡了呢?不然您自己摸摸?”
梁祯捉住他的手,撫上了隆起的腹部,肚子裡的東西反應似乎更大了一些,用力踢着他彰顯着存在感,祝雲瑄的眼睫輕輕顫了顫,梁祯在他耳邊笑着低喃:“他果然更喜歡陛下。”
祝雲瑄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漸漸收緊,咬緊了唇齒,始終未發一言。
沒兩日,祝雲瑄就知道了梁祯說的始料未及指的是什麼,原以為反對改修河道的隻有内閣和翰林院的那幫子酸儒書生,沒曾想以顯王為首的一衆王公勳貴竟也跳出來橫插了一腳,大義凜然地連上數道奏疏,激烈抨擊黃河改道有違天道、必受反噬,更直言那工部郎中周簡是妖言惑衆、包藏禍心,懇求陛下将之革職查辦以正視聽。
聽着顯王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詞、指桑罵槐,祝雲瑄面沉如水,目光緩緩掃過階下群臣,竟無一人出來辯駁,多的是與之一個鼻孔出氣,又或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唯武将之中的梁祯笑嘻嘻地籠着袖子,仿佛在聽戲台子上唱戲一般。
待到顯王面紅耳赤慷慨激昂地罵完,大殿裡沉寂了一瞬,人群之後忽然蹿出來一都察院禦史,朗聲道:“臣有奏!”
祝雲瑄下意識地看了梁祯一眼,見他笑臉依舊,似半點不覺意外,便知這就是他給自己安排的好戲,沉聲道:“你要奏什麼?”
“臣要參顯王以權謀私,在黃河沿岸大肆圈地、侵占民田、擅自加稅,緻民怨四起、民不聊生,還請陛下明察!”
滿堂嘩然,顯王一愣,而後氣急敗壞地怒斥:“豎子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污蔑本王!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
那禦史半點不懼,梗着脖子道:“臣所奏之事,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妄,請陛下明察!”
“你——!”
“有或沒有,派欽差去查過自然就清楚了,”梁祯慢條斯理地接腔,“若當真無此事,一貫對朝事漠不關心的顯王這次怎會急哄哄地上奏阻攔改河道之議,先頭本王還覺得奇怪,如今看來,顯王這是怕自個圈地之事東窗事發啊。”
梁祯話音落下,大殿裡靜得落針可聞,那幾個與顯王一同上奏的權貴先頭還趾高氣昂,這下都各自心虛地眼神亂飄,不敢接梁祯的話,顯王瞠目欲裂,狠狠瞪着梁祯,鼻孔裡呼呼噴着氣:“是你!今日之事都是你安排好的!你這是故意要害本王!”
“顯王若當真未做過,誰都害不了您,”梁祯正色,往前一步與祝雲瑄道,“事已至此,既然顯王說自己是冤屈的,還請陛下下旨徹查清楚,也好還顯王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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