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這一聲酥軟輕喚震怒:“你以為我不敢嗎?”
湛離閉上眼,嘴角卻依然帶着某種溫潤良善,近乎施舍與奉獻的微笑。
子祟終于松開手,起身一個人沒入了黑夜。
——他放棄了。
他還真的不敢。
湛離是誰?
他是九天之上萬佛誦經禱告之時由佛家聖物所化的準神,他背負一切希冀與美好而生,他享受着世間最深刻厚重的疼愛,他天生絕色,亦天生溫柔,這世間所有的光明華美,堆砌于他身都不為過,所有的人間詞話,都形容不了他十分之一的美好。
而他是誰?
他卻是九泉之下最深最髒污的忘川河底攀爬而上的煞童,由骷髅撫養,被惡鬼哺育,他背負着的,是疼痛,是鮮血,是絕望,是死亡,所有的低劣都凝聚在他骨骼深處,如蛆附骨,如影随形,他十惡不赦,他罪大惡極,他就是這世間所有的黑暗和冰冷。
他怎麼敢,又怎麼配,站在這樣的湛離身邊。
更遑論這個時候,他還看不明白了解不透的,湛離的“無私奉獻”“慷慨獻身”。
他不懂,他隻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八百年前,他依然站在泥潭裡,竭盡全力擡頭仰望雲端上幹幹淨淨的青衣小童。
他煩躁他難受,他滿心都是絕望,堵住了心肺和筋脈,連呼吸都被緊緊遏制,心下有聲音怒吼,殺吧,毀滅吧,于是殺欲又悄然而上。
這時,他還不太明白,他這滿腔難以言喻的難受,便是人間所謂委屈。
他匿于黑夜,把自己藏在這冰冷的風裡,在看不到湛離的角落,他終于覺得舒暢而安全,煞氣大作,像個鬧了脾氣的孩子,一通發作把周圍炸成一片廢墟,尤不解氣,于是又凝出煞氣的匕首,伸手要紮。
“子祟!”
蔥白如玉幹淨修長的手就這麼伸了過來,子祟收不住力,就這麼将湛離的手紮了個對穿。
猩紅的血在蒼白月色映襯之下,一滴滴墜落,煞氣順着傷口入體,與心中封藏的斷角響應,他頓時疼得大喘了口氣,低低痛呼出聲,心口貼了符箓的地方,正在一點點發熱。
“子祟……”
他噎了口氣,煞氣反而大肆張揚起來,眼睛被那鮮紅血漬映上殺欲,嘶吼了一聲“湛離”,久違的極端想法再次湧上心頭。
他不敢也不配碰他,那就換種方式把他獨占。
——死吧。
他甯願将人間毀滅,甯願整個三界都成血海,做他的祭奠,做他的陪葬。
湛離因為這斷角和傷口的折磨而疼到痙攣,一時之間手都不知道該捂在哪,不得不弓起了身子,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團:“子祟……!”
奈何子祟為殺欲所制,幾乎神志消弭,滿心滿眼都在叫嚣着,怒吼着——死吧,都去死吧。
湛離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又帶着滿身的傷,因為緊咬牙關,而從齒縫間滲下血來,胸口的符箓更是宛如烙鐵,灼得他胸腔如火燙,他眼前發黑,隻堅持着往前一傾,一把抓住了子祟的衣襟,嘶吼了一聲:“子祟!給我醒醒!子祟!”
說罷,終于被入體的煞氣折磨到神思渙散,整個人倒在了他懷裡。
子祟一頓,仿佛惡鬼一般控制着他四肢百骸的煞氣終于掙紮着散去,因為沒能得手而發出嗤嗤的響聲,子祟就這麼茫然地抱着他,他是這天高地闊,入目之處滿是黑暗的世界裡,唯一的光。
他身後空間扭曲,活骷髅們不放過任何一個回歸人界的機會,骨骼相撞之間,咔咔直響,一股濃厚煞氣,就這麼飄然而出。
——是鬼門。
“子祟!”一身青衣的男人長着一對三寸長的角,從鬼門之中緩緩而出,聲如寒鐵,直刺心肺,明明是差不多的青衣,湛離是飄然欲仙,而這男人,卻透着十分冰冷的死氣,令人無端生畏。
子祟終于回過神,扭頭瞥了一眼,嗤笑了一聲:“怎麼,這次不找醴女對付我了?”
男人擰眉之間怒意漸起,冷笑了一聲:“對付?什麼叫對付?你以為鬼帝大人沒事針對你玩嗎?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了禁忌,你以為我跟醴女有空天天盯着你?”
子祟又冷哼了一聲,側了側身,将人放下,這才施施然旋過身來:“走吧。”
不就是受罰麼,地獄的諸多處罰,再狠也狠不過殺心!
然而男人瞥了地上血色全無的湛離一眼,輕哼了一聲,越發顯得冷漠而陰森:“這次雖起弑神之心,但看在你及時止損的份上,鬼帝讓我來通知你,放你一馬。”
“還得謝你們不成?”
“子祟!你不要仗着鬼帝歡喜,就任性妄為!”
子祟聞言卻隻煞氣漸起,掌心裡躍動着漆黑的火種:“鬼帝歡喜?呵!我可不覺得!倒是你,封雪台大人,可别仗着你是煞君,就妄圖插手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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