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是開放的,是為了所有人而存在的。——弗裡茨·凱勒
球門完工這天,不少村民都跑來後山圍觀,場面之熱鬧不亞于新房上梁,新橋竣工。
這具球門由門框、底架、球網、榫卯和球網卡鈎五部分零件組成。門框和底架這兩樣木制結構又分成長長短短十幾條竹木料。分門别類碼放在衆人面前,五顔六色直晃人眼,真的很像小孩子玩的積木。
龍峤親自演示如何組裝。
長料與長料,長料與短料,短料與短料,通過榫與卯的咬合,巧妙相連,嚴絲合縫,又随時可以拆卸調整。不僅能搭建出十一人制足球比賽用的标準尺寸球門,還能變成七人、五人,兒童尺寸,甚至是方形、三角形、拱形等模式的障礙球門,和用于訓練傳球和定點射門的各種道具。
為了多變的組裝,球門落地沒有采用通常的傾斜角度,設計成了直角的L型。所以,考慮到球門的穩固性,門框下半部分和底價用的是重一些的杉木,門框上半部分則選用楠竹為料和竹制穿銷結構,輕巧又堅韌。
“彈性還好。”龍峤說,這個靈感要多謝他在青訓隊時的一名隊友。
那隊友來自隔壁滇省的佤族自治縣,那裡踢球的條件唯一強過雲頭寨的就是地勢平坦。隊友是光着腳闆踢球長大的,最常用的球門是幾根竹子搭起來的。
村民們還在懵懂看熱鬧,雲頭寨足球隊的“内行”們已經看得眼紅心熱,恨不得馬上就大腳開球,試一試這變化多端的神奇球門。
“啷個球網隻用了一張?”周末特地趕回寨子參加特訓的楊三萬問,“這個也能變化大小嗎?”
“當然。”龍峤朝人群中的幾個嬢嬢點頭緻謝,“本來我們是打算各種尺寸的尼龍網都備一份,多虧了嬢嬢們想的好辦法。”
當時嬢嬢們生怕他一個男人家聽不明白,還拿線繩編好了給他示範:“這張網,網眼本來這麼大哩。像這樣把網眼收緊,網不就小了麼?”
于是樹生阿公領着木匠們對着線繩又琢磨了兩天,放棄了現成又便宜的工地尼龍網。吳順從縣城跑車回來,買回一捆粗細合适的編織繩。嬢嬢們坐在橋上一邊聊天,一邊飛快地編繩成網。
繩網四周預留了足夠的繩頭,可以穿過門框上的洞眼。想收緊時,捏住繩頭一抽,再用竹子特制的球網卡鈎把繩網經緯卡住,大網就變成了小網。
随着龍峤的演示,人群裡不時響起驚喜的贊歎。嬢嬢們與有榮焉挺直了腰杆,臉上的皺紋也笑成了花。好些個小崽就憋不住了,蹦着跳着舉手要求表揚:“我們!還有我們哩!”
龍峤笑了:“落不下你們!”
這具球門剛造好,就被迫不及待地裝飾起來。龍峤的初衷是刷點夜光漆,這樣暗處也能用。一提出就被木匠們嫌棄:“你們足球隊刷的那都是啥醜東西。”
沒有一個木匠同意把自己的作品刷成那樣。鼓樓要雕梁,家具要雕花,精心打造的特别球門也應該有特别美的裝飾。侗家千年相傳的紋飾圖案那麼多,為啥子不用?
這回楊有财沒敢再貪兩塊錢的便宜,認認真真按照侗紋常見的顔色挑了紅、藍、紫、綠四種,甚至沒有提交通和餐補。
桑攤雜貢獻了她多年整理出紋樣譜,寨老們商量着挑選出最具代表性,又充滿吉祥祝福的幾種,再由楊曉丹和侗布工坊的幾名巧匠繪制上色——
侗家的“萬物之神”太陽,在門框上方正中央以“卍”字幾何形四射光芒。
太陽光輻射開就變成侗家人愛的樹紋,蔓延成茂密枝葉,象征生生不息;枝葉又漸漸綻放出梅、桃、李、桐、杜鵑這些山野間最常見的花朵,又熱烈又喜慶。
花朵團成多耶,一圈圈彩色是侗家人手拉手、心連心。
底架上排列有序的小方塊是侗家的井紋,有井水就有人,一切歡樂吉祥都能如井水長湧不息。
井紋裡又有魚紋。侗家愛養魚也愛吃魚,祝願吉祥事能如魚鱗一樣又多又密,魚從水底來,也會把好消息一起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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