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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冬柳枝條零落,檐上舊巢亦久無新羽。
季滄亭一步步踏過無人的庭院,雖則從前便是常常孤身一人,但至少彼時牆籬之外,便能聽見親朋歡笑,那道爬滿藤蘿的院牆,她隻要稍覺清寂便能翻過去,同别人笑鬧在一處。
而現在,她分明站在了最高處,卻始終翻不過那道高高的宮牆。
晃神若久,她方看見祠堂的門是虛掩着的,一時間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心頭莫名一陣酸楚湧上,推開門時,恰聞一聲風鈴響動,袅袅香火拂面而來,一時間模糊了雙眼。
“……成钰?”
成钰閉目于香案之前,仿佛等了她許久,輕聲道:“若是我今日不來,你是不是……便不會來見我?”
諸般愧疚惱恨,連同漫長的麻木于征戰之中的瘋狂思念,在此時猛然沖至眼底,卻又因越發沉重的腳步壓進了脹痛的肺腑裡。
季滄亭慢慢縮回即将碰觸到他的手,一言不發地跪到他身側的蒲團上,對着父母的牌位緩緩叩首,方才道:“你我之間,我不想用物是人非這種字眼來對談。告訴我,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你活着?”
“我曾向中原去信,應是為人截下了。”成钰合着眼,道,“有人認為皇帝不該有其他負累,而我是這個負累。”
季滄亭有一瞬間的茫然,她從未自成钰口中聽到過這般明顯帶着愠怒的言辭。
“對不起。”
“同理而言,你我之間,無需任何歉疚之言。我隻想知曉,倘若我早些告訴你我還活着,你會做這個皇帝嗎?”
“……”季滄亭陡然沉默下來。
成钰輕聲一笑:“是了,你是這樣的人。山河飄零,你做得比任何人都理智,天下萬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份選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對的……可偏偏,為何是你?”
舊時那片片無法言說的蔔辭扶乩,她偶然間展現出的為王者的氣概,皆化作一柄柄剜心的刀刃,日日夜夜宣告着這個天下要把她從他身邊奪走的事實。
“事已至此,我不會放棄這個帝位,如今見你平安,我便——”
“我不安。”成钰的口吻依然平靜,卻隐隐透出一股壓抑,“當年你失約,我知你總會回來,再不然,舍下負累随你去也無妨。而今你此去兇險萬分,我非燕丹,豈能以易水之志送之?”
季滄亭咬了一下下唇,道:“我知曉你的擔憂,若我說希望你留下來助我,你可會答應?”
成钰擡手似要去撫觸他黯淡的雙眼,又放下手,道:“同樣,若你答應跟我走,炀陵之事我自有法可處理,你可願意?”
“我曆百折,見人間煉獄,血骨山河,方得治世之心。大越或并非是非我不可,但卻絕無第二個人能比我更合适。”
早就知道的結果,本就無需再問。
意料之中,成钰緩聲道:“你可知我為何久留于塞外,為阿木爾籌謀一統厄蘭朵?”
季滄亭擡眸看着他的側臉:“願聞其詳。”
“彼時我本該回來,隻不過心中半分為民,半分為你。我知曉你在那片草原上遺恨太多,若不徹底蕩平邊患,你将永無歸期。當是時,也恰可借了結厄蘭朵之功,攜你挂劍林泉。”
阿木爾在草原站穩腳跟,又留下一部分匈奴力量制衡阿木爾以後的勢力。這番布置下來,足抵她十年征伐,卻不想他這般作為,卻使得季滄亭炀陵一戰後解除了後顧之憂,直接登基稱帝。
季滄亭道:“山河靖平之志,你亦有之,那何不遂我志向?”
成钰道:“于你而言,成钰不過凡夫,不欲讓自己的心上人超凡入聖,修苦行之道,錯了嗎?”
季滄亭道:“此非世間男兒之言。”
成钰道:“汝亦非芸芸女子之志。”
雪霧夾松香拂開半面虛掩的窗,吹散了半室熏香,兩廂沉默許久,季滄亭捂着額頭道——
“我發現,便是再過上十年八年,我還是喜歡你這麼個冥頑不靈又滿口鬼話的性子。既然你我都說服不了對方,那便老規矩,賭上一局,勝負由人如何?”
成钰道:“輪你出題。”
季滄亭擡眸看向父母的牌位,又挪向老彭那裡,道:“殺老彭的兇手,我或有猜測,若我猜中,你當不再阻我帝位,或歸隐南嶺十年,容我天下大治。”
“可以。”成钰颔首道,“彭校尉之死,我亦有所猜測,首惡者,我賭石梁玉。”
季滄亭神色一凝,道:“可有證據?”
“無,直覺如此。”
“那我隻有賭兇手非他了,倘若你猜中,私奔之路,山長水遙,記得多備好我喜歡的酒。”季滄亭起身離去,行至門前,複又道,“我明白你的怒意,今日不強求,下次,至少睜開眼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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