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王是先帝唯一的弟弟,隻是他乃是個癡愚之人,當年季滄亭回炀陵時,石莽狗急跳牆也曾想過扶持通王做傀儡皇帝。
衛瑾愕然,随即搖頭道:“徐相吓着我了,莫說祖皇叔有恙,便是尋常人,姑姑也絕不可能做出殺親之事。”
“是啊,陛下之為人,外嚴而内柔,對敵鐵血,但若涉及親朋,卻往往心慈手軟。”徐鳴山歎道,“殺通王是斷絕有心人作亂的最快法子,倘若陛下狠不下心來,老臣希望皇孫能尋得合适的時機,将成钰請回炀陵。”
心驚肉跳地聽到這兒,衛瑾稍稍舒緩:“可衛瑾曾聽徐相說過,師父本不願認同姑姑的帝位,乃是為社稷期穩,才歸隐嶺南。”
“成钰确實對我等為萬民将陛下拱上帝位的事心懷芥蒂,但說到底,他畢竟是成氏之人,再沉溺于兒女私情,他也必須以天下為重,這是成家人世代擺脫不了的宿命。”徐鳴山說到這兒,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已經給了他兩年時間靜心接受事實,如今也是時候了。”
徐鳴山不能肯定成钰接受了事實,但他能肯定的是——成钰絕不會害季滄亭半分。
衛瑾将徐鳴山的話放在心裡,鄭重道:“徐相的話,衛瑾銘記在心,待姑姑回來,我便一行嶺南。”
聞言,徐鳴山略感欣慰,道:“最後一件事,也是老臣最為憂心者。一國之君,身心皆屬萬民,斷不可輕忽。平複西南邊陲夷國之亂後,軍務上那些将領已可獨挑大梁,陛下需暫放軍務休養龍體,以免如老臣這般雖有心力,卻不得不服于舊患。”
提起季滄亭的舊疾,衛瑾也是滿面苦色,她乃戎馬疆場之人,在臣民眼裡,俨然是當世無敵的戰神之姿,但衛瑾卻知曉,她時常會在批改奏折時昏睡過去,宮仆怎麼都叫不醒,禦醫悉心調養之下效用也不大,隻說是思勞成疾。
衛瑾眼眶微酸,叉手深揖道:“衛瑾再不敢玩物喪志,有朝一日定學有所成,為朝廷、為大越江山分憂。”
陛下如他這般幼時,還是個隻知道玩鬧的孩子呢……
幾多滄桑在眼底流轉,徐鳴山道:“老臣言盡于此,此番一歸故裡,不知何時還能再見炀陵。山高水長,願我大越……國泰民安。”
……
八月中秋一過,夷狄在大越幾番包夾瓦解之下,不得不開城獻降。
季滄亭對外政策不比以往帝王為求四海臣服而粉飾太平,俘虜納貢割地賠款一套下來,夷國根基直接被連根拔起。
“陛下,我們帶着這幾萬俘虜,沿着西南六郡一路北上分發到各部洲當徭役,這事要是鴻胪寺和徐相知道了,會不會被非議啊……”
季滄亭正在看此次戰勝的軍報,聽屬下如此擔憂,頭也不擡道:“有何不妥?各地都催讨着加派人手趕秋收,這些壯勞力來得正是時候,莫說徐相回鄉養病,便是徐相在朝,朕也敢這麼做。”
兩載治世,她的眉間已平添了一股不同世俗的威嚴,往往讓周圍人不敢反駁她的任何激進手段。
将領們轉移話題道:“話說到這兒,那些壯勞力俘虜好處置,那些夷國趁亂來越的王室怎麼處置?難道也要一并帶回炀陵去?”
此次戰禍,季滄亭将夷國包藏的禍心看得分明,他們想借大越憐憫之心,讓難民先進入越地占據一塊肥沃之地,随後王室主力再出動滲入其中,讓郡縣之地以為隻是普通的難民作亂,實際上卻是有精兵良将在幕後控制。考慮到此地偏僻艱險,用兵代價極大,他們本以為大越朝廷會拖延不理,待十年八年後此地便實際上屬于他們的了。
但季滄亭這個狠人眼裡難容沙子,直接揮師南下打得他們損失慘重,所有進入大越境内的夷民,一個也沒回得去。
思索間,季滄亭便聽見軍帳外一陣騷動。
“何事?”
“回禀陛下,是日前俘虜來軍中的那些夷國的王公,其中有一個來自鬼夷國的國師,願意獻上鬼夷國的國寶,請求陛下放其他小國的王室回國。”
聽到最後一句,季滄亭面露異色:“他要獻上自己國度的寶物,來為其他夷國的王室求情?”
“據他所言是這個意思。”
夷民自私之性古來皆有,其他人同季滄亭一樣略感詫異,有人笑道:“陛下,這些夷國雖然窮山惡水的,珍奇之物倒也不少,尤其是這兒的藥材,兒臂粗的山參,末将這輩子都沒見過呢。”
鬼夷這個小國在季滄亭的印象裡有些特殊,它曾在史上數度爆發戰亂,有時是被鄰國攻打,有時又夥同其他小國四處撩火作亂,國力上不值一提,卻莫名其妙在史上存續了三百餘年未亡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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