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三刻,各地的槍炮聲轟鳴,即使身在租界内,我也能感受到外面的狼煙烽火,血流成河,一切真的無法避免了。
這座國際城市,經濟中心,繁榮富裕的上海灘,一朝毀滅。
隻餘下火光、槍聲、哭泣、尖叫,宛如人間地獄的慘景。
我終于明白了哥哥每天面對的場景,姥爺曾經轉戰南北四海為家,軍人确實應該得到最高的禮遇與尊敬,如果不是他們在前線沖鋒拼命,哪裡來的歲月靜好。
八月十五日,我從林景昌處得知南京被日本空軍轟炸的消息,如今兩地已經斷了聯系,家裡電話始終撥不通,我家的地址并不在頤和路的高級公館,而是貼近居民區,不受保護,外面瘋傳的小道消息令我更加焦灼,瀕臨崩潰。
我恨不得立刻趕回南京,但四處都在動亂,上海居民湧入安全區,城隍廟也變成了難民所,上海北火車站在戰區内,無法通行,南站則擠滿出逃的人,根本沒有希望。
八月十六日,我在家中聽到一聲巨響,慌忙去陽台看情況,卻見不遠處黑煙滾滾,一片狼藉,有哭喊驚叫聲傳來,我心裡一緊,如今租界内也不安全了嗎?
我已完全亂了心智,這短短的兩天漫長又煎熬,無時無刻都在折磨着我,不得安甯,我晚上靠着安眠藥才能勉強入眠,早上起來又是面對同樣的困局。
八月十八日,租界外的槍聲漸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期盼着戰争盡快結束。
就在這一日,林家來了一位客人,林景昌将我和林諒介紹給他的時候,我認出了他,微微一驚,他沖我颔首微笑,眼眸安甯平穩。
他就是我在舞會上認識的那位周先生。
但在介紹中,他自稱周舜光,我越聽這個名字越發耳熟,猛然回憶起那場舞會就是為了來自香港的銀行董事長舉辦的,而他們同名。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當時我旁邊坐的就是舞會的主角,也怪我當時聽介紹的時候心不在焉,總以為董事長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男人,與他的氣質很不符。
我們誰都沒有提起曾經認識的事情,把這次見面當做初次認識。
他的舉止紳士幹練,談吐幽默風趣,與林景昌相談甚歡,他們似乎沒有放棄在上海的商業運營,仍打算開辟新的道路,我與林諒對視一眼,雖然聽不太懂他們言語間涉及的專業術語,但依照這個意思,中國軍隊在上海堅持抵抗,驅逐日軍,還是有勝利的希望。
這算是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
周舜光離開後,我看出林景昌心情頗好,便想去和他談一談關于林諒的事。
我與林諒一樣稱呼他為“舅舅”,心情忐忑地絞着手,話還沒說出口,他就擺了擺手:“如果是為了那個小子的事,就不用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果然是混迹商場多年的人,一猜就中。
可我仍是要說:“舅舅,你不覺得林諒和林阿姨很像嗎?他們都是跳出世俗的眼光,活成自己的模樣,您當初能夠支持林阿姨去當電影明星,為什麼現在不能支持林諒參軍呢?”
“他還是太年輕,根本不知道參軍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他口氣有些重,發覺後緩了一緩,生硬地問我,“很好奇他是怎麼說服你的?你難道不應該和我站在統一戰線嗎?”
林阿姨與我說過,她這大哥對待外人就是笑眯眯的純良無害,其實一肚子黑水,但對家裡人卻是掏心掏肺,他辍學打工,擔負着兩個妹妹的學費,得知她決定去演電影的時候,滿臉不贊同,卻還是讓她去了,得知她與人私奔的消息後,立下重誓一刀兩斷,最後還是巴巴地跑到他們暫居的地方噓寒問暖,包括小妹林昀與我舅舅談戀愛的時候,他因為不想沾上政治因素,強迫分手,最後還是跑去南京參加婚禮,送了幾車豪華的嫁妝。
嘴硬心軟,很是可愛。
林阿姨這麼評價道。
“如果這是他的志向,我尊重他的決定。”我繼續說,“您一直以為林諒還是受您庇護下的孩子,但他已經長大了,他有責任感和使命感,他作為有血性的中國人,無法坐着沉默下去。”
林景昌淡淡道:“任何人都可以參軍,隻有他不行,我沒法向他們交代。”
林諒幾乎是剛出生,就被送到了林家,他父母周遊各地帶着孩子不方便,就扔給了舅舅,我看得出來,林景昌一直把林諒當作親生兒子,才會給予厚望,沒法放手。
“那您為什麼不問問叔叔阿姨的看法呢?”
他抱着手臂,一言不發,這幾日眉間的皺紋好像多了幾條,鬓邊也有了隐隐白發。
“我猜,叔叔阿姨一定會相信他的選擇,讓他放手去闖,并且以他為傲。”我想象着林阿姨神采飛揚的樣子,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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