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不是君主,骨頭卻是硬的,把家門設在了日本人侵占的土地之前,若日本人的爪子往前一步,他就帶着護衛抗争到底。而嚴春華,卻在這個宅子裡給列強當一條看門狗,為這座宅子的位置納入日本租借而歡呼雀躍,所以謝悄說,她不配。
“身雖衰,志猶存,不驅倭寇,命存猶無,若是連家都守不住,也何來顔面苟活于世?阿悄,你可記住了?”
說這句話時,祖父骨瘦如柴的手掌,貼着他的發頂,一臉凝重。
祖父親眼見到李鴻章簽下了《辛醜條約》,親眼看着被清廷放棄的左宗棠帶着自己的棺材去收複新疆,親眼看着慈禧丢下了北京的百姓獨自逃難……他沒有看到一個國家的興盛,卻看到了一個國家在衰亡的邊緣上掙紮了無數次,最終歸于沉寂。
他不忍華夏被列強踐踏,發誓要為華夏守住國門,收複失地,可最終還是沒有等到。
謝悄還記得祖父臨終前,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卻拉着他的手,反反複複,含含糊糊念着一句詩。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他牢牢握住祖父的手,卻不知如何承諾。
那時候他想,祖父等不到的那一天,他能等到嗎?
後來,軍閥混戰,四方割據,那些大帥少帥領着兵打着仗,槍口炮口對準的卻都是國人,面對洋人依舊點頭哈腰,宛若清廷複辟,自甘為奴。
這些年,謝悄養着軍隊,做着生意,持中立之态,心中卻是絕望的,他發現祖父辛苦籌集的家業,交給誰都是對這個國家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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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那一年,他在北京北池子大街的那條胡同裡看到了那樣一批人,心中熄滅的火焰,才悄悄燃了起來。
他們,才是華夏的未來!
支持他們,就是支持華夏的脊梁。
一次不成,兩次不成。
一年不成,十年總會有曙光。
他艱辛,那一天不會太遠!
謝悄轉過身離開窗邊,朝室内走去,順手将謝憬的黑白遺像扣住,越過白簾,看向牆上的另一張黑白遺照。
照片中的祖父笑容慈祥,隻是眼中蘊着化不開的郁結。
“爺爺……”謝悄望着照片輕聲開口,“也許,您和我真的能等到我們想要的那一天。”
……
嚴春華被謝悄送回南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上海灘,這個不可一世的老太太也在黯淡中落下帷幕。
聽到這個消息時,宋雲矜正在繡苑,對此并不意外,謝悄能留下嚴春華的命不是對她仁慈,而是要給謝老爺子顔面,但嚴春華回了南通卻未必好過。
當初她反對謝悄成為家主,更在謝老爺子過世沒多久,就設計想要殺死謝悄,還和長老們起了沖突,已經是南通那邊的公敵,能讓她這一房逃到上海是家族對她的仁慈。
如今她謀殺謝悄事敗,謝家的長老們更不會放過她。
所以在知道嚴春華已經被送離上海之後,宋雲矜隻是舉起杯子,朝着南通的方向敬了敬,算是為嚴春華送行。
剛剛放下茶杯,就見到餘思皖一臉焦急地走過來:“冉小姐,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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